玻璃窗
零四年的八月末,春在爸爸的陪同下去了安新初中部报名,正好遇上同村邻居,在他们举荐下,她们村里六七人同班同学再次成了同学。而那个老师就是邻居的侄女婿——李老师。
春是那种温良安静的女子,犹豫不决的一个人。她瘦小的身子与同龄的同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黝黑的脸蛋,长得也不出众,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在风地吹动下总显得单薄了点。
她是幸运的!邻村的同学们都爱护她,大概是她太平常了吧,对别人没有什么影响,倒是成了好人缘。
就是因为如此,一个十平方的宿舍。上下床铺五张却要硬挤二十人。每次吃饭的时候,上课下课的时候最拥挤了。地上湿漉漉的,是因为大家每天每顿吃的米饭是自己从家里带的生米,然后自己用饭盒加水送去专门的锅炉蒸煮的。
尽管宿舍人员颇多,到了深冬一样寒冷入骨,被子始终没有家里暖和,窄窄的上铺还要挤着两个人,翻身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不小心吵着下铺的两个同学或者整个宿舍同学。二十人的嘴巴你一句我一句热闹非凡,但喜欢独自安静的也是受不了。
一楼的宿舍总是迎接着楼上同学各种水、垃圾无下限的飘下来,臭味、蚊子从不缺席。但是宿舍内的湿气太重,上课前总会开窗通风,但也免不了小贼惦记,后来就选择晚自习后下课睡前开窗,那睡前就必须关了。
寒冬腊月里,安新初中部的地理位置特殊,算是海拔高的地方,所以到了冬天,飘雪的季节从来不会迟到,也不会缺席。
关窗这件事就是好人春的事了,那一夜是她想时间倒流的一夜。关窗的时侯好使不好使,风力太大,春也把手劲加了加,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所有人看了过来,春赶紧解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碎了是不争的事实,当然她也免不了被同学们埋怨,但也无可避免晚上被风吹了。
第二天,春主动向班主任坦诚了错误,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呢?当时是没有定义的,不过春当然得赔偿,毕竟她是当事人。春这一次犯难了,她害怕了。她还是问了需要多少钱?老师说可能也就几十元。
终于熬到周末回家,她把在学校里的事回去告诉了家长,回复她的是才上几天学又给我们惹事,家里哪有钱,电费还欠着呢!春只能闭口不谈,上学后给老师说了情况,老师给她说没事,他后面想办法。春很自责,悲从心来,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行,本来不爱讲话的她,越来越沉默。
再次周末回家,妈妈把三十五元纸币给她,她看着手心那裹成一卷的旧钱,有一角、两角、五角、一块的零钱,有一股味道从那卷纸币里传来,那是多少张手摸过的汗水凝结成经久不散的味道,是那卷钱的特殊味道,春握着那卷钱内心五味陈杂。这些钱可能是卖鸡蛋的钱,也可能是他们上山挖的药材钱,也有可能是帮着村里做工活的钱,手心的汗液包裹着那卷钱,让春的心砰砰直跳,她依旧怪罪自己,尽管这笔钱已经在手里,她的愧疚从未散过,也没有获得他人的谅解。
她怀摧着这卷钱,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了,毕竟她一周的零花钱才五元啊!这三十五元差不多快两个月的零花钱了。她等下课后,慢慢走上讲桌,小声叫着李老师,从口袋摸出那卷纸币:“李老师,这是换玻璃窗的钱,妈妈说家里所有钱都在这里了,到时候不够再补过来……”对于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低的越来越低。老师看了钱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对她摇了摇头:“不用!”又示意她回到课桌去,春依然想把钱给老师,奈何最后老师依然没接。
窗户就这样搁浅着,不知是老师忘了还是其他原因,她的钱拿回去给了家长,整个冬天她看着那个空洞的玻璃窗,心也跟着空洞起来,比起那寒夜的风,她更害怕的是其他东西,那些其他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同学后面也问了她进展,她只说不知道。后来,不管走到哪里,春都不会去触碰任何窗户一下,尤其是玻璃窗,就算有人需要她关窗,她情愿让人误以为她高冷,都不愿意去触碰那个地方的空洞,她依然怕。
时间过得很慢,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天气渐暖积雪也化了。寒假归来,那扇空洞的玻璃窗终于安装好了,她心里比空洞更难受了,因为她觉得欠了些什么,丢失了些什么,情商低下的她那时并不懂,春到底是个可怜可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