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笔生花(三十四)
我朗声回答:“王爷,在下一片至诚,只是不知如何剖白,我愿倾尽所有为聘,还求王爷明示。”
新安王手指轻轻叩着桌案,那里放着我呈上的聘礼单子,这几年的积蓄都在里面了。他盯着礼单并不做声,似乎在考量什么,我也不敢打扰,只有“嗒,嗒”的敲击声回荡在厅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案头取下另一本册子,唤我上前:“你来看看此物。”我不明所以,接过打开,竟是另一张聘礼礼单,估量之下,手笔阔绰胜我十倍。
“这……也是向郡主求亲吗?不知是谁家子弟?”
王爷一哂:“不重要,这只是其中之一。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我儿家世才貌皆为上上之选,登门者自然如过江之鲫。你这几年与我儿书信往来,她没告诉你吗?”
我一时语塞。三年来,我再未见过琬如,每每寒宵梦回,思念难抑之时,只得将一腔深情付诸笔端。王府门禁森严,这些书信寄到新安,再通过小喜转递到她手中,颇费周章,若能收到回信,便是意外之喜,足以慰我片刻相思。
我只当事情做得隐秘,谁知竟早被王爷看在眼里,他若怪罪起来,祸事不小……不对,他既早就知道,为何没有当时发作?难道,他并不反对?没错,琬如早已及笄,若王爷有意给她议亲,不会留到现在。可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有哪一点能入王爷法眼?
我这么想着,也便这么问了,新安王脸上神色变幻,似乎是生气,又似乎是喟叹:“本王只此一点骨血,从小延名师教养,才志不输男儿,更兼极有主意。三年前某世家遣使者登门议亲,她不知怎的听说了,径直来到我面前,挥退从人,向我行了大礼,将你们的事说与我听。”
说到这里,王爷狠狠瞪我一眼:“还不待我发怒,她便说,要我等上三年,若是三年内你不能官居中品,登门求亲,她的婚事便任我安排。我本来觉得此事如同儿戏,并不当真,谁知她从那天起将自己关在屋中谁也不见,水米不进,我见她短短几天就形容憔悴,实在心疼,没奈何只得答应了她。”
“哼哼,若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小喜一个小小寺人,敢私下替你传递书信么?”
原来竟是如此,琬如跟我说,她自有办法说服王爷三年内不为她议亲,原来竟是这样“说服”!我只觉丝丝柔情充满胸臆,她为我如此自苦,在信中却从没跟我提过。我端端正正拜了下去:“多谢王爷包容,您一片慈父之心,实在令人感佩。若能蒙您赐允婚事,在下必当珍爱郡主,护她一生平安喜乐,也会视您如父,将来奉您颐养天年。”
王爷面色稍霁,道:“起来吧,其实,你与那些求婚的人相较,有个他们都比不了的优势。说来无礼,但你孑然一身,入赘却也方便,到时你们仍在府里住着,过得几年,生个一儿半女,将来我含饴弄孙,也算颇不寂寞……”
“入赘”二字如同一盆冷水浇头,王爷之后的话,我听得到,但全没听进去,这两个字一直在耳边重复,渐渐响成一片。他越说越觉满意,又道:“至于你的官职,五品还是低了些,这样,改日我荐你个清官,著作郎还是秘书郎,看看哪个空缺……”
我忍不住截口:“王爷,江家虽然眼下贫寒,也曾是世家,江离大好男儿,怎能改姓忘祖?入赘之事断断不可!”
新安王正谋划得兴起,被我插话打断,一时没听明白,待他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登时脸色铁青。他重重一拍桌案,双目冷电般慑人:“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