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牵念和道别
不同的是,我印象里的所谓“过年”,反而是一个时间比较长的时段。往往是等我吃到了第一口糖瓜儿,隔着窗户闻到奶奶家炸馓子的咸香,看到缀着红枣的馍馍冒着香气出锅,饺子也能就着脆津津的腊八蒜和年醋,一同放进嘴里,年味儿一股脑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了。
儿时的年味|牵念和道别 懒龙
印象里在那个时间的某一段儿,就理应从谁家里偶尔传来鞭炮的响声,老爹刚借着酒劲儿花大价钱买来的焰火等不到晚点就迫不及待想听个响儿,于是鞭炮和礼花在清晨或者晌午就开始绽放,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那个时候的“过年”还没有被百无聊赖的应付所代替,严冬的沁冷丝毫不影响热情,大锅蒸屉里热腾腾的懒龙出锅的时候,钝刀趁热切片分层,摆在大盘子里,有丰溢的牛肉从白面里掉出来落到盘沿儿上,我忍受不住伸手又被制止,最后以终于能分到其中一大块而心满意足。
有可能在那个年代人本身就比较容易满足,尤其是体验过在经历一年的辛苦劳作之后,即是那些日子再为艰苦,在年关将近时片刻的丰盈就像微薄的希望,依旧能让人觉得十分惬意,或者说是我年纪尚小,看到的总是希望而无其他。
而对我来说旧时的年味不仅仅于此,乡里老家对门那时候还住着我贤奶奶,每逢了放假或者午间没事的时候我就集结几个小伴伴儿窜进她的家门。
年前也不例外,这个时候我总会上门拥抢年关上她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小烟花,走的时候必然要被她拦住吃一个脑瓜加一个糖瓜,捂着脑袋飞一般的溜出去,直到有一年我们去后第一次没见到她的人影,小叔照例发给我们糖瓜和焰火,把我们送出了那扇红铜大门。
之后再也没见过贤奶奶了。
那段时间重型大头电脑刚刚兴起的时候,片儿里唯独我家隔墙有一台,那电脑上被下载了玩儿不懂的单机游戏,在邻居家拍打键盘看角色四处走动攻击分出胜负最后都分不清到底各自控制的人物是谁,摆弄邻居大哥的显微镜是我们最大的乐趣。
我们把买来的划炮儿引子捏碎了放到显微镜的观察片上,不停的扭动镜头,全神贯注的盯着没办法对焦的镜面观察,直到头上挨大哥一个爆栗,嬉笑着哄散开向各自家里飞奔回去,活脱一个熊孩子军团。
后来听说大哥因为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而抑郁了,整家也搬离了这个巷子,再没从长辈口里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年味是在这些时候慢慢的变了吗?我不知道。但是我依旧记得从除夕夜里开始到第二天凌晨空气中一直洋溢不散的火药烟尘气息。老妈给我一把儿蜡烛让我供给门神,我便听话的,煞有其事的给两个门神点上奉上,恭恭敬敬的给两边儿各磕三个头。
回屋的时恰巧看见正在供奉的天地,又作揖,撺掇着续了更长的大香,那个时候感觉仿佛天地间充斥了友善的神灵,燃香气息氤氲,佑一个又一个家庭继续美满。
老妈正在客厅为门落的财神烧些黄纸,嘴里念叨些什么,爸爸也不阻止——他最恨封建迷信。还有灶王爷和车神,在这一天都还要再行祭拜,迎神送神,兴许是北方比较独特的过年方式。
可是为什么呢?按照老爸的话说:“你的魂灵总该找些寄托,人没有信仰活不得的。”
我听不懂,但是当时的我无意识的喜欢把信仰理解为大年初一五更时分奶奶家煮出来的饺子。面对一碗新年饺子可以没有胃口,但是必须动筷子象征性的吃下一小碗,为来年添兆运,接下来几天做事果然更有底气。
儿时的年味|牵念和道别
我们跟随着拜年,欢喜的得到期盼已久的压岁钱——我从小就知道推让,最后却总是还能把红包装进口袋里,然后又纠集发小儿玩耍,刚得来的压岁钱买了划炮摔炮窜天猴,奔到小麦还没有拔穗田野里畅快的肆意挥洒,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田野才是远离大人,最安全的地方。
春节和田野,旧时的新年自然不能少了风筝。新年里的头等大事一定有漂亮的撑飞起一张风筝。而且这时候天上的风筝也绝对不在少数,但不像西部地区的斗风筝,我们只看着风筝稳稳的被托在湛蓝的天空下,收线放线,紧弛有度,一时间,牵线的这端和那端不留神的时候其实都已经飞在天上了。
可能这就是过年的意义所在,不论什么神话故事口耳相传,只是一年三百余天,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这本身就是幸事;我们繁衍生息,把深重古老的土地告诉我们的告诉其他人,让他们比我们更好的生活。
而我却再也找不回儿时的感觉了,“年”它永远不会变,我们失去的是一份珍贵的特殊,而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热爱俗套的东西,他们毫不掩饰的为平庸喝彩,而没有人意识到,即是有人意识到,也很难有勇气去追寻。
我知道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米莲娜·布斯克茨在书中说:“最糟的和最好的。一切都过去了。”就像贤奶奶的离开,大哥的显微镜上蒙上了永久的无法擦除的灰尘。
这样我才真实的意识到,经历是一个好东西,但同时我必须得到的还有过往和不胜唏嘘,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不过这些张灯结彩万火通明依旧能留给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人,我们依旧吃的上饺子和年醋,烟花照例绽放,风筝依旧能在天上飞。
儿时的年味|牵念和道别
有深邃的声音在告诉我,一切不美好都会过去的,人都在为未来而活,不是吗?
2019新年快乐,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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