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中的傻逼,他聪明的样子你照样接受不了
傻逼是互联网诞生以来,网民群体最赖以生存的一个词。作用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攻击意见分歧者
·反击意见分歧者
中国7亿网民,大概6亿9都在网上骂过别人,也被别人骂过傻逼。到底傻逼是什么样的,它的精准定义是什么,谁才够格支配这个词,没人知道。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似乎所有网民都中了某种咒语,遇到意见不合者,傻逼二字不假思索脱口就出,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因为语义太模糊,被称作傻逼的人,也无从解释自己不是傻逼,只好原封不动把俩字还了回去,久而久之,傻逼成了“傻逼”的通行证。谁是真傻,谁是假傻,其实也不是重点。人心隔肚皮,人与人之间巨大的价值反差,决定了一个人不可能和另一个人永远意见一致。你如果觉得他傻,他聪明的样子你照样接受不了。
所以,骂人,其实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长久不克服的陋习发展成的毛病,见人就犯。当所有人都中毒时,病原体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病有轻重之分。当傻逼二字不足以承载攻击双方的愤怒及敌意时,更尖锐下流、更无耻恶毒的谩骂随时爆发,更有甚者,直接网上约架,不打到微笑不痛快。这一类,便是中毒最深的人。
然而我们又貌似不必担心这样的人。如果他们以别的方式第一次碰面,大致是不会发展到干戈相向的。因为中华民族历来自诩礼仪之邦,大家身上的戾气敌意,在现实里都有丰盈厚实的羽毛遮掩隐藏。大街上两车相碰,一般不会下车马上飞腿抡拳,总是第一时间查看车损情况,然后理智地打电话,寻求亲友智囊经验,或耐心地等待交警,和气解决。
然而,网上不行。
网络,是每个人最后一块自由领空,所有人尽最大可能地追求话语权力,用以支配各种负面情绪的宣泄,以及现实生活难以满足的恣睢骄纵。当他们展开双翅飞翔的时候,没有剩余的羽翼隐藏戾气,每个人如迅猛敏锐的猎鹰侦察着视野内奔走的猎物,恶语流言是他们尖利的喙,逮一个就啄。
所以多善良的人,上了网都会变凶。西方有个词,叫路怒症,形容一些人在驾驶汽车时性子比平常急躁狂暴。同样的,中国网民有着网怒症,只要上了网,在光纤数据中纵横四溢,一泻千里,挡我者格伤勿论。
当然,网怒症有个更具中国特色的近义词:键盘侠。侠往往在仗义行善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越过了界,侠与贼傻傻分不清楚。类似的文字游戏很多,如某某贼,某某婊,无论是受指者或者发指者,都在看似正义温和的外表下,有着复杂叵测的居心。
到底是网络让人邪恶了,还是原本邪恶的人借助网络伸出了狂暴的爪牙?有一种观点认为,无能者不为恶。
《天龙八部》里,为非作歹、阴险狡诈的吐蕃国师鸠摩智早年便是臭名昭著的恶人。痴心武学的他,为了一窥中原绝顶秘籍,不惜偷袭暗算、巧取豪夺,练就了一身的武功,为满足私欲更不惜挑拨离间,在少室山英雄大会上挑拨少林寺与武林各派间的矛盾,同时主动协助大燕后裔慕容博父子阴谋策划复国大业。
依仗着绝世武功,鸠摩智在中原横行霸道,恶名远扬。然而当各路内功汇聚一体,在体内相克相冲引发走火入魔,最终数十年功力尽在一个枯井内被段誉吸走后,这个不可一世的恶僧竟然变得慈眉善目,菩萨心肠,有如脱胎换骨。这仅仅是卸去了恶爪毒牙后,不能为恶的可怜虫?
人必有一番经历,方能成其彻悟。鸠摩智在历史上真有其人,对藏传佛教、弘扬佛法有巨大的贡献,是名得道高僧。金庸借助北宋江湖演义,虚构鸠摩智的曲折经历,目的就是为了说明佛家倡导的改邪归正、自净其意、四大皆空等道理。所以,如果没有佛学根基,即使卸了魔爪,鸠摩智仍然是个心肠歹毒,企图重整旗帜的反复小人。
如同书里的康敏,外表看来是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在以武逞强的武学世界,貌似真做不得什么恶。但作为丐帮副帮主夫人的她,水性杨花,爱弄权术,勾结长老白世镜、全冠清等人,毒死亲夫,嫁祸乔峰,还误导乔峰追杀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最终害死无辜的阿朱,可谓蛇蝎心肠,恶妇人一个。
这样来看,人一旦有恶心,总有办法作恶。在一个血肉拼杀、崇尚武力的男权社会里,尚有康敏这般人存在。近年流行的宫斗剧,在几乎没有男性的后官世界里,每一个娇媚可人的妃子丫鬟都练出一副吃人嗜血的恶面相,弱肉强食,狠者胜出。
所以作恶哪里分什么雌雄,恶龙有恶龙的恶,毒蛇有毒蛇的毒。
人的欲望无穷大,俗话说知足常乐,一个人知不知足与自己占有的财富、资源无关,更多与个人价值观、心境相关,这种心境是在绝对命运前的一种妥协和自我适应。人们需要相对平衡的环境,才能抑制自己跳跃的欲望。
现实世界里,普通人的圈子不过三五十人,日常里不见得会有多大风波矛盾。但网络打破了这种平衡,硬生生把一个百态万象的陌生宇宙摆在了人们面前,网民一边充当着宇宙星空里闪烁移动的星体石块,供人观赏嘲弄,另一边又以超脱宇宙的上帝之手对其他人指指点点,以更改他人轨道、破坏他人力场磁场为乐。
就像那个争论不休的辩题: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我想人之初善与恶都不重要,在由初到终的生命旅程里,学着抑制自己的恶,发扬自己的善,盛世太平,人人为善,才符合人类生而追求的终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