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27我的恐惧
我要说的内容有点沉重——
昨天,镇妇联通知社会妈妈到困境儿童家庭走访,给他们带去暖心陪伴。
媛媛是我结对帮扶的对象。因家庭纠纷,媛媛的爸爸妈妈在她3岁左右离婚了。可能是长期的家庭矛盾在这个年轻爸爸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离婚后的一天夜里,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这个年轻人,悄悄潜入家里,杀害了和孩子睡在一个屋的丈母娘和前妻。听到声音呼救的老丈人也被捅了几刀,虽没被伤到要害,被救活后伤心过度,一年后也撒手人寰。而媛媛的爸爸被判处死刑,21年被执行。
现在,这个家只剩下媛媛、爷爷(外公)和太婆婆四代三人。
我不知道那年深夜的那场血腥屠戮中,是因为虎毒不食子的良心发现,或是孩子没被惊醒逃过一劫,或是上天大发慈悲,媛媛得以留住一条小命,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经历这样的家庭变故,跟着两位隔代长辈长大的媛媛,没有问题反而是有问题的。她比同龄孩子更多一份不安全感,当年的事件一定在她的潜意识里留下了阴影。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5年,但孩子内心对外人是排斥的,恐惧的。
对于这样一个特别的孩子,我的内心也是恐惧的。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跟她相处,该说什么样的话取得她的信任。
1
第一次见到媛媛,是7月1日,省妇联的试点活动“一户一策”精准帮扶活动启动仪式在爱心协会举行,媛媛和爷爷一起参加活动。在参加活动的三个孩子中,她最小,是个女孩,家庭情况最特殊,但她表现得活泼开朗,欢蹦乱跳的,得到了大家的喜爱,所有的人都对她表现出了热情。活动拍照时,她还算配合,但次数多了,她就显出不耐烦了。
听说她今年要到我们学校上一年级,我和先生特意在活动前一天,给她挑选了一个粉色的小书包,笔袋等文具,还买了一个粉色的保温水壶。我们把书包递给她时,她嘴一撇:“我有很多书包,我不要。”我们当时没有介意,觉得孩子小,童言无忌,倒是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应该事先跟她爷爷联系一下,了解一下情况再采取行动。
2
第二次见面,是爱心协会满足孩子们一个微心愿,组织社会妈妈跟困境儿童一起去公园游玩,增进感情。拉着旗拍照时,我看到她个子小,被旗挡住脸了,就拉着她到一起站到边上,跟她爷爷隔了两个人的位置。她忽然不开心了,大声说:“我要爷爷!”我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拍照很快的,一会儿就好。虽然她很快又回到爷爷身边,但她对我明显有了敌意。
今天想起来,确实是我的问题:这孩子的安全感极低,在这个陌生的群体中,只有爷爷是她熟悉的,能给到她安全的,把她与爷爷分开,确实是没有尊重她的情绪。走进这个孩子的内心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我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中午到了,大家到梅花鹿养殖场参观后,站在树荫下休息,媛媛倚在爷爷身上。估摸着这时候孩子的肚子饿了,我从包里找到剩下的一包饼干,递给她。她头一撇:“我不要!”我对她说:“你不要我就给这个姐姐了。”她看都没看我。于是,我顺手把饼干递给了旁边的姐姐的妈妈。
忽然,媛媛嘴一撇,大声哭起来。我告诉她:“你不要我才给姐姐的,给了姐姐,我们不好要回来的。”她越哭越伤心。那个妈妈是幼儿园老师,很有育儿经验,她跟我唱起了双簧:“要也可以,但你要跟我商量。”我会意,马上跟她角色扮演:“阿姨,刚才那个饼干,我还想要,能不能给我呀?”随便我们怎么做,她就是哭。
我当时的想法是,让媛媛承受自然结果,才能让她学会用语言表达诉求。
结果,她不接受我们的建议,一个劲儿地哭。爷爷急得打她。我们赶紧阻止了他,告诉他,孩子这么做,就是为了引起大家注意,我们大家只需看着就行,不要动手。等她情绪过去了就好了。
看到大家都不理她,她也马上停止了哭泣。
我感受到了压力,真不知道还能怎么亲近她。
旅游结束后,有一次我组织学生开展读书活动,打算让媛媛的爷爷把孩子送来,跟我们一起活动,晚上下班再接回去。第一天电话联系,孩子答应得好好的,可第二天却又变卦了。她的理由是:如果爷爷不陪她,她就不参加。看得出来,这孩子的依赖性很强,对她的帮扶急不得,得慢慢来。
3
牵挂着媛媛,却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我感受到了我内心的恐惧。昨天,镇妇联询问我们本月家访的情况。于是,在超市买了孩子可能爱吃的薯片和饮料,跟保健医生一起来到媛媛家。
下午5点,天气已经没有白天那么热了。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媛媛家,发现大门紧闭,不见人影。大声喊了几句,媛媛的太婆婆从屋后走了出来。了解到孩子在楼上看电视,我带着薯片上楼。来到房间门口,看到她穿着睡裙,坐在床上看电视,一台吊扇在不紧不慢地转着。她手上抓着一块袋装的夹心面包,床上也有一块,床边的方凳上有一个塑料圆盘,里面有一些甜瓜的瓜籽。我轻轻地唤她,她望着我。
“媛媛,还认识我吗?”她摇摇头。
我有点急了:“我们上次不是才见过面吗?”
她看着我手里的薯片,我说:“要吃薯片吗?”她点头。
我说:“你要告诉我,你想要薯片。“
“哇!”我刚说完,她就大声哭起来。
我继续问她:“是不是今天一天就看电视了?”她点头。
“是不是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很孤单?”她又点头,嘴里含混不清,不知说了什么。
“那现在,你告诉我,你想吃薯片。你说清楚,别人才知道你要什么呀。”
“哇——”哭声越来越大,她似乎是想用哭声来寻求我的同意。我看着她,没有动。如果今天我妥协了,上一次的努力就白费了。
抛下她的哭声,我很郁闷地下了楼。
我感觉自己很挫败。
这时,她爷爷回来了。看到我们,简单了解情况后,他上楼去把孩子喊下楼。媛媛看到我,头撇开不看我。我也不做声,把准备好的平板电脑打开,开始播放绘本故事《小种子》,自说自话讲起来,她马上转过头来,看着画面讲起来,把她看到的画面说出来。听她说得好,我赶紧拿来一袋薯片:“这个说得好,来,奖励一袋薯片。”她开心地接过去,我们的对话继续。
就这样,一个绘本故事读结束,我的薯片也奖励完了。她很开心,打开袋子就吃,还给我们每人一片。我想,这是孩子在接纳我们的表现。我的信心似乎又回到身边了。
但我还是有隐隐的担心:我跟她之间互存的恐惧依然还在,需要时间+真心慢慢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