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日记】十三 剑指东南

【战地日记】十三 剑指东南

1957/7/26 晴 福州

我军建国后的防空体系是参照苏军的模式，即国土防空军与空军分开，所以建国初期我军有5大军种：陆、海、空、防空、公安。57年1月中央军委决定实行精简整编，由于空军和防空军的任务相似，机构重叠，不利于协同指挥，决定空军与防空军合并为一个军种，建立空防合一的新体制。57年5月17日空军与防空军正式合署办公。57年7月26日国防部正式发布命令，宣布撤销防空军番号。                                              1957年7月15日，空军电传国防部6月12日批示，将由福州军区代管的防空第1军改称空军第1军，并划归南京军区空军建制，军长方升普，政委罗维道。空1军负责指挥下属高炮、雷达、探照灯部队，并负责福建各机场的修建和管理，为了理顺指挥关系，并为今后我航空兵部队进驻福建做准备。南京军区空军派出工作组，由顾前副参谋长带队前往福州。我也参加了这次移交工作组。

记得1949年我由29军调往华东军区航空处时，就是从厦门经过福州去南京的。当时是住在10兵团福州屏山招待所。这一别就是8年。过去的10兵团已经升格为福州军区了。这次来福州我们住在西洪路，我联系到以前10兵团的战友，程毅同志以及她爱人，在福州军区政治部宣传部任职的夏泽同志，他们告诉我，我的老首长，原29军参谋长梁灵光已经离开部队，先是担任厦门市市长，现在担任福建省副省长。记得当初是梁参谋长推荐我去华东军区航空处的，临离开29军时，梁参谋长还要求我努力工作，为建立人民空军多做贡献，有机会回29军这个娘家来看看。可是这几年变化实在太大，29军番号已经取消，底下部队拆分到海军和空军各部队。程毅同志在1940年就和左英同志在一个班，10兵团进军福建后，梁灵光出任福建省副省长，左英同志出任福建省卫生厅厅长，程毅同志也转业到卫生厅任处长。这次回到福州，现在的福州军区，也就是以前的10兵团是我的娘家，感觉特别亲切。所以看到过去的战友非常高兴。我通过我的战友与老首长梁灵光联系上了，他听说我来福建，非常开心。我约好与几个战友一起去看我的老首长。在梁副省长办公室，我向老首长汇报了我离开29军司令部后经历了组建华东空军、抗美援朝和解放一江山岛。梁副省长听了，直夸奖我，觉得我为29军争取了荣耀，希望我再接再厉，为人民空军多做贡献.....。我们在离开老首长办公室时，梁副省长非常认真的对我说： 希望我们空军早日入闽，结束福建的地面是我们共产党的天下，而福建的天空仍然是国民党的飞机自由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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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11/23 雪 南京

今天是星期六，又是农历24节气的小雪，南京突然飘起了雪花，白色的雪花裹在腊梅枝头，感觉非常美。二哥下午从上海赶来，晚上和我全家一起吃火锅，吃到一半，二哥突然说：大哥又通过香港的儿子转信来了，因为现在国内政治形势比较紧张，信看完已经烧掉了，只能口头传达了。大哥信中说道：“余早年留美学医，窃以为知识可独善其身，殊不知，海归后，因不忍国家内忧外患，遂报考黄埔，投身革命，追随领袖，走入仕途，于军中数十载，虽每日诚惶诚恐，仍不免跌跌撞撞。民国44年仲夏，孙将军立人同志，惹巫蛊之祸，余早年在国防部任职期间与孙多有交集，又同有西洋留学经历，故，亦受牵连。幸亏余乃黄埔系，深得王叔铭司令之信赖，且得以自保。在此心灰意冷之际，谨此警训大陆之各位胞弟胞妹远离仕途，并告诫子孙，从医为师乃上乘，乐乎；做工务农虽下乘，亦乐乎；唯官宦之家虽表面享尽荣耀，实每日战战兢兢，如稍有不慎，且祸从天降.....。吾与母亲大人均患有思乡病，母亲是思乡望月月不可得；吾乃归心似箭箭不可发也......。”  二哥告诉我：从信中看，大哥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台湾没有前途，想带着母亲回上海，但是苦于无门，不知今世有没有机会回到上海与全家团聚......

二哥断断续续说了很多，除了大哥和母亲在信中的叙述外，也说了许多大哥在大陆时的一些情况。我爱人听了二哥的陈述后，让我安排孩子去房间休息，然后对我和二哥说：今天喝了酒，有些兴奋，既然二哥挑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我就说几句，但是只能在家里说，出门就把它忘掉......。其实台湾的情况我们也非常了解，1949年蒋介石带着残兵败将逃到台湾后，50年1月15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就发表了不协防台湾的声明。之后美国方面一直在台湾寻找合适的代理人，孙立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美国的意图是让孙立人掌管台湾军队，由菲、印、巴、澳、纽等国派兵，由美国为主的多国部队进驻台湾，驱离蒋介石，把败退到台湾的国民党军队大部遣返大陆，防止台湾反攻大陆。美国等多国部队以租借台、澎军事基地为长期协防台湾的条件，把台湾变为西太平洋反共链条的一环。并试图将台湾交由联合国托管，最终使台湾独立，这是共产党和国民党都不愿看到的结局，不然8年抗战不是白打了吗？由于孙立人挟美自重，美国国务院也制定了【台湾政变草案】，计划50年6月底在台湾发动政变，结果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台湾政变计划被搁置，给了蒋介石喘息的机会。等54年美台防御协定签署后，台湾进入较稳定的状态，蒋介石就有机会开始整肃孙立人了。

二哥还提到母亲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常常念叨要回上海，想看看她亲自栽下的那棵桂花树和腊梅.......。

我告诉二哥，这几年在作战部队服役的女同志大部分都转业或复员了，考虑到要为孩子创造一个稳定的生活和学习的环境，我与爱人商量后决定我明年向组织上申请转业回上海工作。

今夜我彻夜未眠，我一直在回想小时候与母亲以及大哥在一起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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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7/23 雨 鹰潭

我于今年5月向组织上递交了转业报告。我也开始在上海寻找接受单位，老首长梁灵光同志也帮我写了两封推荐信，让我找原10兵团转业在上海的领导同志。上个月终于有了结果，一是上海电信局，我是学无线报务的，可以算是专业对口；另一个是轻工业局人事处，我现在在部队也是做政治工作的，也算对口。我于7月18日请假回到上海，19日把随行的孩子安排到上海巨鹿路空军幼儿园。21日去了电信局。22日上午去了轻工业局，记得人事处接待我的是一位姓王的女同志，非常热情，告诉我她们已经接到市经委领导的通知，希望我能早日来报到，连建国西路的宿舍都安排好了……。我听了非常感动，我告诉她等转业名额下来我就可以立即来上班，估计在10月前后。从轻工业局人事处出来，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落实的非常顺利，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非常开心的回到巨鹿路的住处，刚放下包就听到电话铃响，我想可能是我爱人打来的，赶紧拿起电话，打电话来的是上海空4军司令部值班室的雷参谋，他转告我：接到南空司令部蒋学辉科长电话通知，有紧急作战任务，命令我必须在7月23日中午12点以前赶到江西鹰潭火车站，与南空司令部入闽参战机关梯队汇合……。我打电话回南京，才知道我爱人已经出发了。

我当时接到命令后，思考了一会儿，看看手表，时间是7月22日中午11点30分，离指定到达时间还有24小时30分钟。我立即给在上海铁路局工作的四姐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请她务必帮我预定今天晚上11点以前从上海去鹰潭的车票。10分钟后四姐回电：车票已经订好，是今晚11点17分从上海去南昌的火车。火车票落实好后，我立即给上海电信局以及轻工业局人事处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有紧急任务，转业安排工作的事暂缓，等我完成任务后再与他们联系。这次来上海，我把孩子也带来了，只好把他们从幼儿园接出来，安排住到四姐家，我还请二哥帮我到三角地菜场找一个保姆，下午二哥带保姆到四姐家，保姆是上海浦东高桥人，看上去非常善良，年长我许多，我就叫她李妈，我请她帮我照顾我的孩子。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我在四姐家吃了晚饭，与李妈交代了一些具体的事项后，直接去了火车站，四姐和二哥都来送我，这令我非常感动，因为我们这个家族的习惯是不管离开家多远，只送到家门口。我知道这次任务是空军入闽作战，之前已经口头传达了上级的作战意图，只是没有具体确定入闽时间和参战人员名单，本以为已经上交了转业报告，可能不会有我，所以这次受领任务非常紧急。二哥问我什么任务那么急，我又不能明说，只能告诉他等我到了江西鹰潭再写信给二哥，让他们放心。

火车准时启动了，在火车有节奏的晃动下，我渐渐进入梦乡……。记得我爱人上个月告诉我：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中央军委及时将战略方向调整到东南沿海，抓紧在福建、广东、浙江、江西等地修建机场，为空军部队进驻做准备。从55年一江山岛战役结束后，空军入闽作战就被提上军委的议事日程。前后有六次决定入闽，都遭到否决，但是今年空军入闽作战是可以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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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3日上午9点48分，火车缓缓驶入江西鹰潭车站，刚刚建好的鹰潭车站非常简陋，没有候车厅，只有一间很小的平房，站台上每隔20米就有一个荷枪实弹的战士站岗，火车轨道上全是军列，装载有坦克，火炮，还有用篷布遮起来的鱼雷快艇。我老远看到一群穿蓝裤子的军人，就知道是我们南空机关的，我快步赶过去，看到我们司令部的蒋学辉科长，我向他敬了个礼，还来不及向他报告，蒋科长一把接过我的行李说：赶紧上车，到车上再说。

安排好后，蒋科长告诉我：7月19日，刘亚楼司令员召开作战会议，确定以歼击航空兵第1、第3、第9、第16、第18师为第一批入闽部队，并迅速组建福州军区空军，聂风智司令员调任福州军区副司令兼福州军区空军司令员，由南空司令部机关部分人员加空5军和空1军部分人员组成福州军区空军司令部。受领任务后，我南空司令部部分指挥人员在聂凤智司令员率领下，于7月22日从南京出发，7月23日早晨到达江西鹰潭进行火车编组，预计今天下午出发，7月24日上午抵达福建角美转运枢纽。而后转乘汽车前往晋江。空5军部分指挥人员已经先期抵达晋江。上级要求在7月25日零时，福州军区空军主要领导和指挥人员到位，进驻晋江罗裳山福州军区空军前进指挥所，开始指挥空军入闽作战。

我问蒋科长，南空司令部机关都来了哪些人。蒋科长告诉我：聂司令员接到命令后，在南空党委会上只提了一个要求，他说: 我这次赴闽是去打仗的，所以我还是要带上所有参加过抗美援朝和解放一江山岛战役的人员......。比如司令部指挥所的陈旭之，作战处的曾幼成，训练部的薛毓芳，还有空5军的军长谢斌，副军长袁彬，我打仗就靠他们，他们是我的左右膀。所以聂司令员走到哪都带着他们。蒋科长还说：虽然你已经打了转业报告，但是命令如山倒，你也是参加过抗美援朝和一江山岛战役的，所以没跟你商量，况且去年空1军移交工作组你也参加了，你对福建的部队比较熟，所以就紧急通知你直接从上海出发，到鹰潭与大家汇合。关于你的行李及各类用品由二梯队带来。

晚上列车开始进入福建，新修的鹰厦铁路，要穿过许多非常长的隧道。我想到当初从29军调到华东军区航空处，福建还没有铁路，一路走了近两个星期。现在有铁路了，所有的战略物资都可以非常方便的运进福建前线。我又想到29军通信处的报务员小张，253团团长徐博，还有许多253团在金门岛登陆战役牺牲的战友。记得29军参谋长梁灵光对我说的：希望我们空军早日入闽，结束福建的地面是我们共产党的天下，而福建的天空仍然是国民党的飞机自由出入......。我们来了，我们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我们要为新中国守卫蓝天。

我还想到大哥，他说他已经调到台湾空军司令部第三署，也就是作战厅，看来我们真的是要面对面较量了，大哥，亮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