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塍路上，一个农人的守望

图片源自网络

1

夏夜，无风的守候，夜露凉凉。淡淡的月，中天高挂，少了几分记忆。

是记忆太多了，以致自己记不起来了吧。我试过用音乐来慰藉回忆，听了不少，等去唱时，却唱不出。

邻居的狗，前朝被车轧了，自家的猪也变卖了，日子倒也清静，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碰不见，摸不着的寂寥。气候，是改变了一些，包括那些弱小的生命，这段时间，村里有好多猪都死于瘟疫。蝉鸣尽，自然也消亡了。可那些生命还未老尽时，气候却早已将它们夺去了。只有当夜临了，几只蛐蛐才会在僻暗处低鸣。这仅有的陪伴，却短暂到我还未入眠。

天明近了，也好，又有晨曦相伴了。晨间，对着日，默默地絮语。

2

时间很快，又到忙季了。

不过，是农忙。

风不调，雨不顺的，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田野道路两旁种着白杨树，大部分叶也提前凋零，稀稀疏疏的；只有树顶上阳光充裕的叶片还暂存留。田塍小径上的野草浓密不见路面，草叶略有一丝枯意。田间的花生梗黄了，叶苍了。被拔倒晒干的已近半，这便是农人的“杰作”，农人必须要做的“杰作”，年年都要做的“杰作”。花草虫鸟也随着庄稼的启收而伤残病死，小小的虫蚁也只能在逃亡里拮据地生活。

下午，又要去“杰作”了。

生存，也便是这样。

3

一时间，忽又感到自己很孤立。谁能知己？知己者甚少。惟有写上几字慰藉。我很少倾诉，也不想倾诉。说了，也便有些另类，也便会引起旁人在暗地里的讥诮；说了，也便会余下一个人的虚空。因为我不想失去我的内心世界里仅有的一点丰富与充盈。

我孤立，但我不孤寂。

偶时，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情感或是神经的傻者，众事我都不知晓，都与我都不相干。我沉思了许久，发现这样只是一种懦弱，一种逃避，一种退缩。我深知，我不需要这些可恶的败习。稍稍稳下心，我才消释了这些颓废的念头。

虽知环境很容易改变一些。但，自己总要坚持些什么。

活灵活现的生灵像是一抹影子，丑陋也好，美丽也罢，影子却永远都是单一的黑色，亮白永远临近在它的周围。

4

八月将尽，夏不夏秋不秋的。朝夕凉，晌午热。日时隐时现，天色灰淡。

此时也正是农忙之季，花生﹑黄豆﹑芝麻﹑玉米都是这个时季收割。

屋里屋外，皆是花生。堆的秧，摘的果，都是一股浓浓的干花生味。四处也因此变得灰尘蓬蓬的，庄稼大部分已起坡了，绿意少了，大地开始变灰，与天一色。

夜临近了，蛐蛐躲在花生堆暗处鸣唱，一只黄白色的老猫轻翼地在院墙上走，不时地侧头望望我，朝我“喵喵”两声。随后，它又悄悄地溜到花生堆边，寻蛐蛐吃，一逮住了，便听见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大概是鼠不好寻的缘故吧。也难怪，这只猫的脊背瘦得像拱起的桥，肚子瘪得像布袋。

农人摸着黑，抢收着白天地上晒的花生果。忙里抽空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九时许了。

因明天要下雨了。

听天气预报说，要下四天。

5

一个人，独自生存在一个世界，没有声音，没有径途。

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做一件事。密封的天与地，裹着小小的我，小小的人做小小的事。小小的事若是世界上唯一的事，那小小的事也就伟大了，小小的人也就伟大了，也就惊世骇俗了。

自己得始终认为，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一个世界，小亦是大，不要因为自己太渺小而卑微。活在自己的世界，周围没有别人，没有外物，没有纷扰，一切才会做得好，让努力变得完美。

推开窗，远山透着金灿的曙光。

日，为自己而升。

6

我深深地被情感所埋藏，这是我近日才发现的。

扯花生，摘花生，晒花生。睁开眼，到处都是花生，在地里摘了一整天的花生果，饿了肚子，竟忘了吃手中的花生米。眼前的，往往是不易被发现的，易被忽视的。父亲也跟我讲过类似的经历：在父亲年青时，一次他骑着脚踏车，驮着两筐苹果，去很远的村子里去卖或换成粮食。近晌午时分，父亲又饿又渴，后来竟硬挺着回了家，到家时，才发现饿了一天竟忘了吃自己筐里的苹果。

人有时候好騃呀，最騃的是我。偶做一些百无聊赖的事，虚度时日。对对错错，错错对对，竟无知地搞混淆了。

傍晚的夕阳总是沉得太快，日日皆是。

振作起来吧，多看看晨曦将自己拉长的影子。

7

昨夜，无端地下了一场雨，先前还见夜空中有月出没，顷刻间，却成了雨点。

次日一早，雨歇了。我奉母亲之意，赶集买菜。

赶至时，乡间小集市上已车流涌动，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掺杂交错，衣服颜色或鲜亮，或黯淡。年青的牵着年青的，老的牵着小的，都在街上逛悠，在琳琅满目的集市上寻找着什么。一家蛋糕店在门面前撑起了海蓝色的尖顶四脚遮阳棚，棚下摆着各式各样的月饼，几对年青男女不问其价，便扯下一个袋子阔绰地装了起来，那个女的伸出秀巧白嫩的小手挑了起来，边拣脸上边洋溢着喜悦与娇气，男的也用顺和的笑意回应着她。一位八成银发的老奶奶牵着一个约摸三岁的小男孩来到摊前，一眼看去便知那小男孩就是她的孙子，老人家一脸和蔼地问店主：“这儿有没得五毛钱的月饼？”购月饼的人很多，店主正低头忙着给其他的顾客拣月饼，便在忙里瞥了一眼老人家，随即生硬而娴熟地回应了一句：“没有！”孙子紧紧地抱着奶奶的腿，眼巴巴地望着摊上让人垂涎欲滴的金黄色的月饼，背着奶奶低头偷偷地抿了抿小嘴。奶奶失望地牵起孙子的手，向另一个摊子走去。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

8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中秋过后，却没有了团聚。

十六晚的月亮冰冷，月下一孤独者，对月凄然一笑，月光恬静欲泪。白日分手后，只在夜晚留下一轮最圆的月陪伴，第一次在中秋后分手，第一次为爱情而生的中秋。圆月似乎在慰藉我，我却愈加悲凉与冷清。

无眠是自然的。

月孤寂地西偏，话也只有向夜深后的旷野倾诉；爱情再失利，明天的活还得干。

这便是农人。

9

农人总在追求些什么，他没有堕落过，就算拣起一穗麦，也是一种追求。

尽管现在还没有堆起一仓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