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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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天的会议室里，空调挂机被调到了18度，仍抵挡不住一众总监讨论下半年经营计划的热情。
去年春节前突如其来的疫情，给整个课外培训行业来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提前规划了线上课和在线学习平台的项目，学生们在学校停课的几个月里，通过网络在线课的方式，终究没有落下学习。也正如此，从去年暑假至今，线上线下的培训方式，让机构的业绩刹时多了不少，这不，大家兴致勃勃地筹备下半年再新开几个校区。
突然，他把手提电脑狠狠合上，一拳槌在了会议桌上。
大家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刹时安静下来，惊愕地看着他。刚收到的消息让他非常烦躁，只见他站起身，挽起了衬衫䄂子，走向窗边。
玻璃窗外是城市的上空，像空荡虚蒙的磁场，吸收了他所有的焦虑，然后缭绕、囤积，最终变成了压抑。
不知道站了多久，听见他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回转身，用泛红的眼眸依次扫过十几位高管。在座的人无不感受到这股压抑之气，后背的躁热感瞬时被凉意压下，静默地等着他说话。
他说话了，艰难地从喉咙发出几乎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伙伴们，今天的讨论先到这吧。刚刚收到消息，传闻多时的政策，很快就会颁布。”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般在会议室里炸开了。
“升学是刚需，周末和假期不能补课，那学生成绩跟不上，家长怎么办？”教学总监第一个提出疑问。
营销总监打开网页，细细研读：“若按传闻所说，学科类的补课不能占据学生的周末、节假日和寒暑假期，周内补课时间又限制在21点前结束，这般下来，学科补课不就完全被扼杀了嘛。”
“我们的口碑主要来自学科培训，研发团队刚梳理好全年级全科目的体系，线上题库也配套好了，如果不能上课，这不白干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产品总监长叹了口气。
财务总监一如既往地沉稳，慢慢说道：“各位，从财务报表的数据看，最近这一年我们新开的几个校区，如果限制学科培训，再又做限价管理的话，那场地租金、人员成本将会是机构的巨大压力。这点，各位总监请重点关注。”
他只靠在窗边，听着大家的讨论，眉间却越拧越紧。
虽说这个消息已在业内传了多个版本，自从上年爆了几单培训机构跑路、培训效果夸大虚假的案例，教育、市场等监管部门就加大了对培训业的督查。刚规范了广告宣传管理要求，就遇上XG疫情，艰难地扛过了的这轮，又将面临政策大变化下的艰难选择。
今天肯定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他想了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对课外培训机构的冲击，我们都无法明确，政策也还没有正式颁布，或许还有转机呢。”总监们纷纷点头示意。他又提醒道：“今天会议先结束，大家照常开展工作，该干嘛干嘛！尤其注意不能影响团队成员和日常教学。”
片刻停顿后，他深吸口气“大家的担忧我都清楚了，接下来怎么做，请大家等我消息！”
总监们陆续离开会议室。他看着安静下来、空荡荡的会议室，鼻头突然有些酸楚。
内心里，他很清楚传闻的这个政策，这周就会颁布的，当务之急是需要有人做出抉择。而这个人就是团队责任人——自己。
回到办公室，他坐下又起立，最终站定在窗前，看着楼下主干道的车水马龙，即使是主干道也不是一直通行的，十字路口的交通灯每2分钟跳转一次红灯，行人绿灯35秒后又回到车辆通行，直行或转弯、掉头。
不由想起六年前，刚大学毕业的他，整理了大学四年里做家教的经验，信心满满地开了这间名雅培训学校，就是想帮更多的学生实现考上名校的梦想。六年来，他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在教学管理中，一直往前冲。靠着良好的口碑，这几年学校发展一路向好，学生从几个增加到几千个，校区也从一个扩充到十几个，根本没有停下来思考过未来。
这次新政出台，就如同站在十字路口，是继续前行？撤退还是迎战？左转还是右转？真该好好想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亮起的同时，十字路口一座商厦灯火通明，外墙的大幅电子屏也打开了。
伴随着“人生，没有白走的路，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广告词，定格在胜利和加油交替的手势图。
是啊，走过的每一步，是多么让人难忘。他想起初始创业时那些研究升学考试政策、编写教案的日日夜夜；想起教过的学生取得成绩进步、收到名校录取回来报喜，教管团队一起击掌庆贺时合不拢的笑容；想起新校区开业时和家长学生一起剪彩的欢声笑语；还想起每逢节日假期，和高管团队逐个校区给每位老师送上祝福与慰问红包后的谈笑风生；更忘不了疫情停课期间，全体伙伴想尽一切办法转线上授课……
舍不得放弃，舍不得热爱的行业，舍不得奋战的伙伴，更舍不得信任并一路追随的学生和家长。他一直坚信教育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流量生意，而是根据社会和时代要求，去开展的各类促进学生进步的教学活动。这个办学理念也一直贯彻于日常学校管理中，收获了客户的信赖、员工的信任，学校才有今日的发展规模。新政的变化，对自己必然有影响，还会影响身后的几百员工和众多客户。
同行们都说这是培训业的至暗时刻，是一场致命的危机。
可危机时刻也可能是最有机会的时刻。看着定格的广告画面，红绿交错的灯光扫射在他眼前，他举起双手挥向上空再握紧拳头，在内心做了一个抉择：“乐观迎战！我要在至暗时刻仍旧提着一盏灯，帮所有有迷茫的伙伴和客户探路。”
惊涛骇浪，方显英雄本色！只要梦想还在，就要坚持走下去。
他快步走回办公桌前，打亮台灯，在笔记本电脑上，关掉了之前打开的下半年经营计划，又新建一个文档，郑重地敲下了“名雅学校转型之路”八个大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