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家具的老女人

房客提出给书房增加一张办公桌和椅子，下午我去了家具城。

展厅有一款是图片，老板带我们去地下车库看实物，毕竟展厅面积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的实物摆出来。

走到电梯口，一女人跟着上前，与老板搭话，满脸堆笑，要老板这趟活给她。

噢，原来是送货员。

瘦瘦弱弱，矮矮小小，脸色枯黑多皱，就像暴露在冬天原野上的一截树桩。

我目测她有六十岁开外，便把疑问说出口：不小年纪了，你送家具？扛得动吗？

她嘿嘿一声笑出口：我送了十几年家具，就没有扛不动的，该个（今天）就扛把你看看，不管你买多少大件。

我生怕她白跑一趟，就提醒她我不一定看成功，叫她不要跟着。

她摆手摇头，没事没事，哪能趟趟成功。

任何一行都有竞争，万一我看中家具了，倘若她不跟着，我很有可能喊别人送货。

我收回目光，继续询问老板家具的质量。

到了地下车库，老板把几款试样都摊开，又跟我介绍各自特点。

不能贵，但外形又不能太难看，我挑挑拣拣，一刻钟过去，老同志不耐烦了，催促我快点。

他这个人就拿着那么点死工资，但特别怕烦，特别讨厌挑挑拣拣，因而表现出的派头就是富佬。

我也着急，直接付款确定。今天拢共跑了就这一家，不想跟他吵，惹气生。

我和他出来买东西，问价很少超过三家，因为他远远没有耐心。

那个送货妇女立刻喜形于色，有钱挣总是好事。

她这一趟算是没有白跑，可是， 下一趟，下下一趟呢？不可能顾客一看家具就确定买。

从车库上到地面，她开着绿漆三轮车，风风火火往电梯方向去。

我先去出租房，她比我迟半小时到达 ，说明她开车不慢。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要她等雨停了再搬货。

她非要坚持，家具有外包装，潮湿的是她自己 。从三轮车上往下搬家具，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她满脸憋得通红，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我只能搭把手，起不了大作用，她推开我，一个人反而顺手。

四件家具全部扛到我家楼下大厅的时候，她基本全身湿透。

我给她付费的时候，问她这么着急，是不是要赶往下家？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家具生意不好做，只能死守着门店，送货人又多，只有逮一个送一个。

我再次看她瘦骨嶙峋的脸，我个头本就不高，她比我还矮半头，而且有明显的驼背。

她的驼背，莫不是家具背得太多？

含饴弄孙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