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写小说武侠江湖

《森女与浪人》-【千雪姬】(拾壹)

2018-08-15  本文已影响3人  风见鷄

杺开始有所发觉了。

浪人,似乎,对于刀的关切,仿佛不如自己所想那般热切。

  “刀。”她喃喃道。

押狩转过头,道:“什么?”

  “你的刀。”

  “感觉,你仿佛也没有很在意。”小夕也搭腔。

两位少女单纯如斯。

浪人身子一斜,倚在杨树青青旁。

  “我的刀,是从我老爹传下来的。”

  ——第十二代目,蛮樱子。小夕识得此人,江湖上仅是他的传闻,仅是些不太妙的。

  “我的老爹,再从我的老祖宗传承下来。”

  ——那便是第十一代目,落鬼子。刀法如流,秋风送斩。

  “再从我的曾爷爷传下来。”

  ——第十代目,不知语。人道屠夫不见泪。

  “在往上我也记不清了。家谱只存在我们的印象里,却被我忘记了。但是,重要的却是——

  “我的老爹,有次把刀弄丢了。

  “浪人把刀弄丢了,确实是可笑的。

  “可是他却是不在乎的样子,天天逍遥夜夜笙歌。我便问我老爹,‘那刀,不要啦?’

  “他只说了,那刀是会回来的。

  “就真的回来了。我老爹在山野猎猪时找到的,旁边已经是一个被野狼践踏的可怜死人了。我爹还跟我说,‘这刀以后怕还是会丢。’”

杺说:“我不懂。”

  “傻脑瓜子。”

押狩扭身一走,惊起树上黄鹂。

小夕说她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浪人很有把握的样子。

  “那你老爹,是在哪儿丢的刀啊?”

押狩不回头,看着天空漩涡一般白云,似想非想。

  “酒喝高了,就落在了酒家吧。”

如此简单?

杺本以为着,会是众人设局盗刀,怎知是寻常事一般,无劲。

小夕拍拍她圆肩,“这不还是很率真嘛。浪人还是很可爱的。”

押狩在外面又胡吃海喝一阵,才随二位姑娘回到药铺子。

押狩本没留意铺子名,心里感激之心还犹存,须看一眼,万老药铺。

那掌柜也是万掌柜,小女儿也是万小夕。

万掌柜这适才还在打点他人的药材,一见衣着光鲜,英武孑然的大痞爷来了,一溜胡须也往上走啊。

更别说其他人了,面面相觑就一溜烟跑了。

押狩跳上柜子,打量着万掌柜,鼻尖只差二指碰到对方。

他嗅了嗅。

  “你这小老儿救得我?”

  “救人乃小店天经地义啊。尤其是您这等大人物,不救了您,我怕是也要过意不去。”

押狩调弄着他那紧绷如三弦的小胡须,小夕还在忍着笑。

  “我会报答你的。”

押狩翻身下桌,万掌柜叫人去舀狗肉汤,自己去抓药引子。

万掌柜再跟他说尽了千雪姬的事,押狩听得不专,只是说:

  “她会易容。”

  “你怎么知道?”杺问。

  “叫春芝的妓女去账房时遇到的,不是那老鸨,就是那千雪姬,只是易了容变了样,叫她这种朴素的小姑娘发现不出来。戏侮楼人多眼杂,混进来不难。如果她有这种妖术,要暗影潜入任何大官府,都绰绰有余。

  “但是,会有破绽。”

押狩把那鲜血一饮而尽,汩汩。

  “千雪姬不是要杀了我,她要那把刀。如果我必死,在那风花雪月下我早就命丧黄泉了。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最开始便有怀疑了,还是留了分寸。”

  “那是如何?”

  “我记住她的气息了。”

  “那是什么味道?”

  “凡人不知道,可我是狼。”

杺对这浪人刮目相看,本以为他吊儿郎当,去妓院就会放松警惕,没想到却还是如此缜密。

  “但是,”杺问,“你那一个晚上,就知道那女人有鬼,为什么还要……”

押狩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她太魅惑,让我情不自禁。”

杺走出药房,来到楼阁上,远眺。

西楼在远处,孤山重影不知真身。

清晨迷雾,还未散。

押狩把头探下来,杺一看便吓了一跳。

原来他已经爬上药铺瓦楞上,此刻倒吊看着森女。

  “谢谢。”

杺嗫嚅。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押狩把头再往里探,杺把头一扭,倔强的很。

小辫子飞旋旖旎,抽在他脸上。

  “谢谢。”她这次说了。

  “谢什么呐?”

  “那个时候,来救了我的贞洁。”

押狩倒不以为然,哼哼几声。

杺此时可是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那大金牙给一颗一颗从那人嘴里拔出来。

  “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我,太相信别人了吧。”

押狩伸出手,把她的肩膀扭过来。

  “给你。”

他从腰间抽出一根竹管,表面已苍苍。

  “这是什么?”

  “尺八。”

杺把它凑近薄唇,轻轻吐息,尺八微微震。

  “你吹来听听。”

杺把歌口,花半袖轻轻擦。

擦净了,搭在唇间。

声脆如银铃,空灵比琴古。

  “我只要听到了这个声音,就会来。可别弄丢了,它的年龄也不比我的刀小多少,在你到达南境前,都放在你的手中。旅程结束后就要归还给我,要是弄丢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小夕,一直躲在楼阁影后窗花外。

她凝望着,二人逆转的位置,四目相接。

天地中,红梁间,远边地平一线。

杺的眼神澄澈,押狩的眼神不可语。

她希望,站在押狩面前的,也是自己。

自己,没见过多少男人,哪怕男儿。

浪人是一抹浪迹天涯的扇子花,一挥即散。

真的是陶醉,醉了,醉在海棠花里。

无所谓仰慕或爱慕,自己内心正在小鹿乱撞。

她快步走下楼去,到井水前。

两颊彤红,鹿儿一般的双眼。再将发梢挽于耳后,尔耳。

如果单论貌美,他会喜欢谁呐?

万掌柜在帘后,噤声着。

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

他怕小女,迷恋上押狩了。

果然是,应该带她,去见见世面的。

尽管。押狩,可能变好了。

但他,还是浪人。

最后,一个浪人。

押狩说带着小夕去吃顿好料的,万掌柜也招架不住,还是只能让他们去了。

小夕,特意梳妆了。

押狩说:

  “胭脂味,太浓了吧。换个清淡些的,更招男人喜欢呐。”

小夕含笑点头。

杺可闻不出什么胭脂味。

戏侮楼外。

鼻青脸肿老鸨娘,正敷着冰,瞧见窗外人海被劈开,就看见浪人带着两个小姑娘来了,其中一位是昨日刚被送来的雏妓,原来那就是浪人所护的人呐,另一位就是那万老铺子的掌柜小女儿。

巷外已列好阵,整齐不同早日,统一跪地。

唯独一旁几个汉子还摇着那大瓮,裂缝中还流出呕吐的污浊。

押狩登堂,兀自走向大圆桌,那可是达官显贵所座。怎知他一脚登上,飞身一跃上三楼。

杺和小夕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待到了三楼,面目一亮。

此处光影成画,红毯流沙,玉楼阁外是焕州城景。

这等座位,是此地最富一甲的座儿。

押狩坐下,随即有小二上了菜来。照他吩咐,上了十几坛子酒。

押狩趁着小二走了,说:

  “待会儿我干什么,可都不要插手。”

老鸨亲自端着红烧猪蹄,扭着腰肢上来,用红妆掩着青脸,却让押狩捂着肚子大笑。

笑过之后。

  “怎么,千雪姬的痕迹,找着了没?”

老鸨明白了那是那雪女的真名,随后就点头道:

  “有人见到了她,是那马夫。”

她退下去,那马夫被叫上来了。

常日铲着马粪的倌儿,此刻登堂不合时宜,一身麻衣,乱发遮盖左眼,右眼半睁不开,鼻梁塌,泛眼白。

杺在筵席之上,也觉得十分不安。

  “我看见了,仙女。”

马夫说。

  “她穿着白雪织的衣裳,飞过之后空中只飘散淡淡的雪。”

  ——她如鸿雁一般飞过。

从那房间飞出,携刀。

白者,从那马夫头上掠过。

往那西楼方向走去。

  “你看见她登楼去了?”

  “我老了,眼花了也说不定。”

押狩哂笑。

  “西楼旁边有什么?”

  “一座古刹。”

  “去过?”

  “人老了,信不过别人,佛门还能信吧。”

  “你知道,她那样貌吗?”

  “恐怕如你见得一样。”

  “那是什么样?”

  “是老朽见过,最美丽的仙女。赛过西施,沉鱼落雁更有余。”

马夫再也说不上什么,押狩便让他退下了。

  “什么嘛。”

他这番抱怨,仿佛是自己没能挥拳头的婉叹。

这霸王气候,真和窗外游街的舞狮有些相像。

押狩和二位姑娘,好好享受一顿筵席,风卷残云之后。

冉笑道:

  “会会咱们的仙女去。”

远山西楼,亦西楼。

达官贵人来助兴,华贵堪比天上飞龙戏凤。

押狩率二人上楼,斜阳投窗棂,罩得楼内蓬荜生辉,墙上龙凤呈祥,足下碧玉辉煌。

  “胡纳兰河旁,一定没这么气派吧。”

小夕问道。

  “这得,伐去多少松木啊?”

杺只是捂着小嘴,姿态宛若幼猫。

她双眼四处偷瞄,戏子台上舞,人在台下赏。

押狩如泥鳅,穿梭人群中。

再上楼,再上楼。

再下楼。

西楼的管事人来到,押狩不管不顾,径直走出去,临走不忘把酒葫芦给满上。

他把倭刀横放凭栏上,放肆饮酒。

  “不在这里。”

他塞紧葫芦。

  “没闻着味。”

  “那不就是在……”

押狩凭栏鸟瞰,不足一里,那有古刹端庄,老龟入定一般。

押狩自看见扫地僧起,便有一种预感油然而起了。

他不顾小僧稚嫩的阻拦,就冲进寺院。

寺前日坛后,僧人入定,任热风怎么挠,却不露一丝一毫怨气。

押狩从他们中间走过。

杺与小夕,小心翼翼,蜻蜓点水。

庙内,大师正往香炉内,呢喃私语。

在押狩恣意地叫唤几声,臭老头子,他可才回头来。

  “我知道施主此行的目的。”

鹤发银眉之间,方丈淡然处之。

  “你知道那个贱娼?她在哪儿?”

  “随我来吧。”

方丈操持佛珠,每敲击一次,便离偏房近一些。

杺隐隐感觉,时有时无的怪异。

庭院内僧人一等,表情好生木讷呆滞。

同木桩一样,就是生机了无。

  “只许施主一人前去。”

方丈停下脚步。

  “为什么?”小夕问。

  “那位女子,只可以见这位男施主。”

押狩一阵不快涌上心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施主是浪人。”

方丈舒展眉头。

  “那我说要带她们去,你怎敢违逆?”

方丈不语,只是以此显着自己无惧。

一阵缄默之后,旋即,杺被这默给压得窒息。

她嗅到了什么味道。

小夕也闻到了——

焕州城外远三郊,生有马兜铃。

那是!

押狩从腰间释出酒葫芦,往杺和小夕之间头缝扔去。

结实,一声闷响。

两位姑娘转过头去,有一个双手持弯刀的和尚倒在地上。

身后老方丈,把念珠盘在押狩脖颈上。勒紧!

善念的佛珠,散落古砖之上。

  “快跑!”

押狩再说出一句话,颈上铁丝就蚕食一寸血肉。

小夕牵起杺,撒腿就要跑。

却看见两个黑洞,横亘于前。

两杆火铳,黑黢黢的盏口就在眼前三寸。

马兜铃制成的火药,死亡气息弥漫。

押狩大意了,只因为想当然了。此处,根本没有千雪姬的气息。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