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网络陷阱
生命的意义永远是人生的主题,没有准确答案,每个人生而不同,对生命意义的理解也不同。
没有钱的时候,你生命的意义就是一餐饭。衣食无忧的时候,你生命的意义就是行侠仗义。真正危难的时候,生命的意义是互相扶持。人生的终极意义是互相成全。
这里没有姓名。所以请不要对号入座,也不要猜测人家的真实姓名,这是规则。规则要提前定好。
他在黑暗中摸索,直摸到她临终颤抖的身体。他不害怕,只是灵魂在打架。他继续向前摸索,终于摸到笔记本电脑,怎样才能彻底破坏掉它?他试着摔了一下,虚弱的身体,只能勉强让它自由落体,没有坏。他需要抓紧时间。网络备份一旦完成将前功尽弃。
他把一瓶矿泉水灌进散热口,一个循环后,热水喷出来,还是失败。不可能用嘴咬碎它吧?他想起了自己最后维修失败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他已经第2次把笔记本的屏线插头搭在主板上。就在插头搭在主板上的那一瞬,不知道哪些元器件呼呼呼地冒出火光。这让他很挠头,已经换过一块主板,换过一块屏幕小板,换过一条屏线。笔记本电脑依然没有修好。
他打开示波器,给每一个元器件上小心加电,看哪一个损坏,哪一个还能用,以便更换。在放大镜下,每一个元件有蚂蚁那么大,但如果没有放大镜的话,它们只有针尖那么大,根本就没办法查找。
终于他找到一颗电容,这颗电容明显有被烧过的痕迹,用电热风枪把电容小心翼翼拆下来,更换,就在打开电源的那一刻屏幕亮了,他心里一阵兴奋。
一组诡异的符号出现在屏幕上,不停地重复,不停地重复。就像魔法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只过了十几秒钟屏幕又黑了,之后他再也没能点亮这台机器。
“能抓住的总是不知道珍惜,越是抓不住心里越痒。”
他搞不清楚屏幕上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在维修日志本上记录下来,这台电脑的维修必然要赔钱。二手市场淘来的垃圾,本以为捡了便宜,稍加维修就可以转手卖出去,挣上几百元,现实只能亏本。
盛夏没有空调,浑身黏。他洗了一个凉水澡,感觉十分舒爽,躺到狭窄的铺板上很快睡着。
那个笔记本突然活过来,屏幕上出现白天出现的那屏字幕,不停的滚动,滚动。他莫得醒来发现屏幕是黑的。哦——原来做了一个梦,在梦中的场景那样真实,一身汗,他再也无法入睡。
他想再去洗个凉水澡,但他忽然想起也许这句话会代表什么含义,他打开手机搜索,发现不止他一个人收到过。甚至关于这句话已经成立了一个论坛,论坛中有很多的说法,有外星人攻入法,有类似于三体的理论。有各种各样的黑幕,黑社会,黑手党,甚至反政府组织等等,不胜其烦。
他从论坛里下载了一张截图。他总觉得这张截图有些古怪。截图很清楚。他不停放大放大放大。在放大到30倍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所有的字都是由一个个logo的图点组成的。这个logo是很有名的黑客组织——下网。
下网做过很多大事。
古今中外都有。包括透露美在海湾的行动路线,包括透露乌的布防爆破点阵,如何帮助乌训练军队,包括俄的舰船位置全都应有尽有。不像是一个盈利组织,更像是民间对于世界的不同看法。
白天他在一家超市做理货员,理货员是最卑微的那个职位,任何人都可以打骂他,还不能反抗,反抗就走人。
他本来想通过维修电脑给自己挣得一分社会地位,现实他只是一个失败的人,他不得不自己掏钱维修一些电子市场的垃圾。就像昨天一样,他已经因为这个垃圾损失了几百块钱。屋漏偏逢连阴雨。
这意味着他接下来的一星期都可能没有饭吃。他不想靠偷超市的食物来满足自己的欲望,那不是他的理念。但饥饿却实实在在折磨着他。
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才显得格外没有精神,超市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他依然犯困,他希望在中午的时候可以忍着饥饿找个角落休息一会儿,然后打开手机去论坛里看看能不能把笔记本的尸体当垃圾卖掉至少可以换来一两天的饭钱。
他把照片发到二手市场,换来的竟然是几个宿敌的冷嘲热讽。
这样的垃圾当废铁回收都没有人要了吧?
怎么你还在维修行业里混,还不赶快去死。
我见过他的照片,长得可傻,人和技术一样蠢。
嗯,实在是忍无可忍,关掉了论坛,撤下了商品,他不知道怎样面对网络的这群施暴者,他们不停地打压他,却不为得到任何利益,不知道这群人靠什么活着或者靠什么理念活着,生存的意义是什么?他自己生存的意义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中午1:00不到,理货区的经理就在仓库的角落里,发现了他。经理很不爽,经理不爽的原因并不是他在这休息,而是经理拉着小美想要搞点事情,结果这个最隐蔽的角落却被他霸占了。
他被经理赶到了空无一人的超市去理货。来到调料区,这里有很多的瓶瓶罐罐,他从收银台那里拿来很多退货和选定以后顾客又随意放弃的物品,重新把他们摆到货架上。
调料区竟然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正在那里选豆腐乳,他看着那瓶豆腐乳被拽出来又放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那个女人仔细地检查生产日期,他知道人们相信传言货物摆放的最里边,日期可能会新一点。但豆腐乳不会,因为豆腐乳的保质期很长,而且豆腐乳的销量很大,更新很快。
终于他预料的情况发生了,那个女人把一瓶豆腐乳摔在了地上,鲜红的汤汁就像血液一样在地上蔓延,那女人嗷嗷叫着保安也跑过来,这时他赶快上前去帮助整理,这时女人却倒打一耙,说你怎么搞的理货还要把东西撒在我的身上吗?你看我的裙子都弄脏了,你怎么赔?
值班区的经理也匆匆忙忙跑过来,看到这一幕,直接对他说,那谁——你赶快走,就在今天,永远不要再出现超市,不然看见一次我打一次。保安赶紧把他拽出去,这个月的工资也没有了。
他彻底绝望,但他仍然没有挣脱保安的魔爪,保安是一个1米95的大个子,有230斤,一只手就可以掐着他不到100斤的身躯,扔出超市外面。
他奋力挣扎以后想要哭回去和保安大干一架,但他的行为只换来了保安变本加厉地报复。保安把他按在地上拖着打着,最后直到他没有力气再挣扎,被扔在那里,像一条死狗无人问津。
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过来,忽然明白自己的人生就是悲催。他掸掸身上的灰尘却什么也弄不掉。他晃晃悠悠站起来,眼前一黑但没有摔倒,他已经饿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挨回到家。
房东正在门房里等着他,伸出头来提醒,如果再不交房租,这周就赶快滚蛋吧。他充耳不闻,觉得世界反正不能更糟了,就这样吧,有没有吃的有没有住的,都没有什么分别,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将死之人。
他不用再给自己什么目标,一切没有意义。如果能够活着就活着,如果不能活着,就这样饿死,反正内心是平静,但全身是慌张的。
就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他睡着又梦到了那个笔记本屏幕上重复的那一行字,论坛没有人理解,这一行代码的意义他也不懂,但现在他知道如果截屏的话,每个字符都可以放大,再放大直到出现那个黑客组织下网的logo。
大约睡了两个小时。他还是被噩梦惊醒,他梦见电脑屏幕里伸出一只魔爪告诉他,你是被选中的人。这让他无比地恐惧。
醒来以后最让他恐惧的还是胃痉挛,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他拿出手机想要把这个电脑尸体卖出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无论论坛还是在二手平台遭受多么大的侮辱,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在食物面前人总是很卑微,这是最基础的贪婪。
他把那张放大的照片继续放大,继续放大,他只是无聊的这样做,并没有任何的目的,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黑客组织的logo,但这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继续把这张图片放大那个logo,竟然还没有达到像素点。
这一点让他很奇怪,一张不大的图片怎么可能没有像素点呢?按说一张网络下载的图,放大到十几倍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像素点,不可能再往下放大了。这张图已经放大到60倍的时候又出现了logo,但logo现在仍然继续可以放大,那么就说明他可能不只是60倍那么多。
这让他提起了一点玩味的兴趣,他继续放大,放大那个logo的线条再次出现了logo,这很奇怪,他继续放大。在第4层logo放大以后,他看到了从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那是一条IP地址。
他真的是被这个黑客组织选中的人吗?或者他只是无意碰到的,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拿到了这个IP地址,他甚至能够想到这个IP地址后面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饥不择食,没办法再考虑后果了,他有一个念头自己觉得很对,反正都是死又如何呢?如果他知道余生生不如死的话,也许他不会去在手机上敲击那个IP地址,而是选择饿死自己。
他犹豫了很久,但在凌晨2点的时候,他再次醒来,不得不再一次更强烈地面对自己的饥饿。饥饿驱使着他在手机上输入了那条网址,就在他按下回车键的一瞬间,屏幕弹出一个hello. You're welcome的欢迎语后,又是那句话。
“能抓住的总是不知道珍惜,越是抓不住心里越痒。”
他嘴角真的是掠过了一丝喜悦,好像找到了组织,好像看到了食物,然而食物就这样出现了。就在手机弹出欢迎画面以后,一个以他的社交软件昵称命名的账号出现在资料栏当中,这是他第一次点开资料栏,但里面的资料比他自己知道的还要详细。
已经忘记的自己小学语文老师的姓名,初中暗恋女生的姓名,高中和他打过架的一个同学的姓名,这些他几乎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事情,资料里详详细细地记录着。他看自己的历史,那长长的介绍栏,就像一本小说——平淡无奇的小说,只是有很多他记得和记不得的人物与事件。
他还来不及恐慌。支付账户到账10万元的信息,吓了他一跳。这比饥饿更恐怖的惊喜让他还是拿捏不住,到底自己进入了一个怎样的组织。随着在资料栏里看过那些慢慢熟悉的过往,他又觉得自己生活也蛮丰富的。
自己始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随便记录一些罢了,没有任何的意义。那10万块钱是实实在在的,他知道至少这10万块钱,现在可以让他轻松地获得午夜一餐。
他坐起来眼前还是发黑,他喝一口不知放多少天的水,至少这口水能让他振作一下。
他起床穿上人字拖。出门的时候咣咣地碰着公寓的门。房东烦躁地怒吼出现在那扇门后面。他不理暴躁的房东,半夜骚扰他,也像是一种恶作剧般的报复。
他来到一家24小时的烤串餐厅。他点了50块钱的烤串,两瓶啤酒。
就在他喝干一瓶啤酒,吃了十几串烤串的时候,他觉得胃里饱胀着。辣椒的辛辣刺激了胃黏膜,并不比他饥饿的时候好受多少,但至少现在胃里是满的,他又找老板加了两个烤馍片。他知道现在吃点烤馍片,可能会对他的胃有好处。
这时在对面隔着两张桌子,烤串摊位前两个刚下夜班的女孩正在吃着方便面。过来两个男的,花臂文身,显然已经喝醉了,对女孩说,走吧,吃饱了跟我去过夜,哥给你更好的东西吃。
两个女孩吓得不敢回话,只是低头吃着她们的方便面,希望赶快吃完赶快走人,那两个喝醉的男人依然没有离开女孩儿那个桌子,反倒又来了两个人把她们两包围在里面,说着很多猥琐的话。
烧烤摊的老板娘赶快过去劝,结果被那个挑头的壮汉一把摔在地上。老板娘灰溜溜地回到操作台里,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偷偷露出半个脸,瞄着事态的发展,她甚至都不敢去报警。
他拎起那瓶没有喝的啤酒走过去照着那个光头大哥就是一酒瓶。鲜血和啤酒的泡沫混在一起,把那个文有一条大青龙的后背染的七零八落。
几个人放开那两个女孩。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很诧异,怎么会有人赶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出手。与几个男生同桌的一个女人之前并没有在猥琐两个女孩的桌前,这时她悄悄地来到他身后拿起折凳,一下子把他拍倒在地。几个男人哈哈大笑着走过来对他拳打脚踢。
那场面惨烈得犹如是屠杀现场。他就像一只被虐的猫那样蜷缩着,任由那些人在他身上招呼。他不知道哪里痛,直到警笛声出现的时候,那些人才一哄而散。
他被送到医院,没有听到有谁被抓。几个警察敷衍地做完笔录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医药费都是他自己负担的。
虽然身上有很多伤,但还不致命,他觉得挺好,至少他已经把这些日子里的很多的怨恨发泄了出来,而且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具备了反人类的所有条件。
他打开手机。又输入了那个网址,里面有一个未读消息,它打开未读消息显示。是否需要复仇,只需1000元。
他点开任务发现这是一个发送任务,在任务界面里有发送和接收任务两种。发送任务需要支付费用,接收任务可以挣到钱。他点开接收任务里面列举了从他能做的最简单的事,到他可能完不成的最难的事,但越简单的事费用越低,越难的事费用越高。
他点了一个100元的跑腿任务。是从一家宾馆运送一个盒子到一家超市。距离大约有4公里。有固定的路线要求。那是一条很曲折的小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这样的路线去走。任务要求只能走路,不能选择其他交通方式。
走在路上,他才知道,这样的路线,最大程度避开了监控摄像头。他不敢问,也不敢看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到达约定地点,把东西放在约定处所时,就收到了完成任务提醒,100元顺利到账。
这也太简单了。他从来没想过可以这么简单的赚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任务包的任务多得用不完。他又去做了一个送货的任务,依旧很轻松,第一天就赚到200元,这是他从前三四天的薪水。躺在床上,也不再惧怕“包租公”怒吼。
人生怎么就开了挂。他准备明天去买一个新的电脑。用新的电脑玩游戏,撩妹子,成就万法归一的新人生。
运气来了,夜里做梦也会笑。
凌晨两点,睡不着觉。他冲了个凉水澡。又打开系统,看看有没有夜里可以接的任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夜里的任务不但多,而且贵,有一个护送醉酒的女子回家的任务15000,他看了看,虽然不知道有多难,但他觉得不简单。看了看,也就过了。
他看到一个奇怪的任务,帮忙买一瓶豆腐乳。
深更半夜买豆腐乳。这个应该比较好完成。他已经完全醒了。去洗了把脸,喝杯水,他要看看这瓶价值1500元的豆腐乳长什么样子。
他来到指定的24小时超市。很容易就走到调味料区,一眼就看到了豆腐乳。36元一瓶,他对这种商品没概念。不知道正常价格多少钱。
他需要一瓶特别的豆腐乳。有多特别呢?也没多么特别,就是生产日期快要过期,而且只有它的保质期是十年。也就是说这瓶豆腐乳的生产日期是2008年。
这是一家中型的超市,他第一次来。拿了豆腐乳,准备去收银台。就从入口处冲进来几个人。
“都不许动!”有人喊到。
“有没有人买了豆腐乳?”他感觉自己遇到麻烦了,害怕地把豆腐乳塞在一堆薯片里面,他记下这是三只小猪的薯片。
他没有离开这里,蹲在地上。有一个人拿着匕首,过来搜了他的身,他紧张得直发抖。他听到有个女人哭起来。
“现在都滚出去!”他迅速地避开三个绑匪的视线,把豆腐乳塞进衣服里,还顺手拿了一大袋方便面,和一桶洗衣液。
没有收银员,和他想得一样。他不是为了贪这点便宜,只是为了掩护鼓鼓囊囊地衣服。他不敢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但必须保证在既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他没有看具体的细节说明,里面说遇到危险可以改变路线和延长时间。
他来到最后的一条巷子,巷子里有两个人在吸烟,偶尔这两个人也会对一下眼神或者说一句话。
他徘徊很久,终于瑟瑟发抖着走进去。
“喂,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年轻人染了黄毛,留着小胡子,钉了一排耳钉,手臂上文着一条吐信的青蛇。这个年轻人拦住他的去路。
“我来送豆腐乳。”他直说。这个年轻人吓一跳,但立即眼露凶光,嘴里发出嘿嘿地笑声,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匕首闪着寒光,让他十二分胆怯。他不敢再向前走,只得看着拿着匕首的家伙朝他越走越近。
他瑟瑟发抖,感觉有一股尿意,快要憋不住。
就在那把匕首离他只有三步远的时候,“轰——”爆炸声从超市方向传来,显然拿着匕首的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矮身回头。
就在这一出神的瞬间。拿着匕首的手,被狠狠地踢了一脚。
匕首飞出去,落地时发出一声响。
一双红色半桶靴,红色短皮裙,红色敞襟短皮西服。白色带花边褶的衬衫。她眼线画得很长,像把脸分成上下两部分。粉红带金星点的眼影,非常妖艳。
那瞬间踢出的一脚,并没有落地,又踢中了青蛇男人的下巴。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萎靡倒地。
那个女人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进胡同的一扇门。他匆忙中看了一眼门牌号,正是自己要去的315号。
任务并没有规定放到哪里,交给谁。所以只要交给这个院子里的人,应该就可以了吧!
果然,他拿出豆腐乳的时候,就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你很聪明!”那个女人一边接过豆腐乳,一边说着。
他不想停留。准备转身出门。
“你不会想从这里出去吧?因为你已经上了黑名单。哈哈!”女人说完不再理他。
他执拗地开门出去,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他被一条木棒打晕,他不知道自己是晕了还是死了,反正没有知觉。
他做了一个梦,被一群人抬到河边,扔进去。
冰冷的河水刺激他的神经,他下意识地挣扎,但脚上绑着重物。他呛了一口水,赶紧闭住气。他很慌乱。就在他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有人在他嘴里塞进一个呼吸器。他沉到水底,发出咚的一声响,仿佛金属撞击声。
脚下的束缚被割断了。他被一个潜水员拽着,游向一束幽幽的蓝色光线,大约游了十五分钟,他被冰冷的水冻得发抖。终于他们在那束蓝光的位置浮出水面,是一条小船。
随着发动机地轰鸣,小船逆流而上。他颓丧地躺在船仓里,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死了,你还拉他来干嘛?”船靠岸的时候,有个男人粗重的声音说。
他腾地坐起来,却被对方扇了一耳光,又被打倒在船舱。伴随着一声,“哎呀妈!吓死我了!”
潜水服“咯咯咯”地笑起来,听声音就是那个收他豆腐乳的女人。
这显然是一个组织。他想,不敢再轻举妄动。睁开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下,以便看清楚情况。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一座河边的别墅。黑着灯,别墅在一片别墅区,沿河的几栋别墅有自家的码头。他不知道城市里还有这个所在。
别墅的装修很简单,让别墅看上去不像一个豪华的住宅,更像是一个办公的据点。
“你面前有两条路自己选吧,一条是打开门自己出去逃命,或者继续在网络上挣钱,不过你可能随时会面临再次死亡的危险,因为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女人已经脱了潜水服。
“你的第2个选择就是跟我们合作,不要问我们是谁,不要问为什么,我们给你下任务你就去做,生死关头我们会帮你,但也不一定能够帮得上,反正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都是赚回来的。你考虑一下吧!”女人说完就离开了。剩下他自己。
房间里黑洞洞的。窗户里不时的有远方灯塔的光照进的微光。河面上时而有船,轰隆隆的开过,剩下就只是一片漆黑和寂静。他忽然觉得自己前半生都白活了。没有什么意义,自己经历了什么。一生都没有这几天经历的惨烈。
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重复着这个念头,死人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死了,一种是复活。他要不要复活?答案就掌握在他的手里。复活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跟女人所在组织合作,一种是和网络上的组织对抗。他能做什么?又不能做什么。不知道。
他忽然不把自己当个外人了。他把自己湿透的衣服脱下来,这样反倒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湿冷的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这几天受过很多伤,有一些并没有愈合。浸在水里刺痛着。这些痛反倒是有好处,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还在。
他摸索着找到墙壁上的开关,反复按了几下。灯光却没有亮起。他借着窗外的微光。在别墅里寻找着,他来到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没有热水,冲了个凉,让自己至少干净起来。卫生间里有毛巾,他把自己擦干,继续探索这个未知的阴森冰冷黑暗的别墅,他来到一间卧室。在橱子里找到一些衣物,拽出来,有男装有女装。衣服穿上去有些松松垮垮的,还算舒服,他找了一些穿上。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他觉得还好,就这样他躺在别墅卧室的床上睡着了,他没有做梦。
凌晨三点半他再次醒来。他想起自己的梦想。他要做一个大侠。行侠仗义,解救苍生,像郭靖,像乔峰。时间走到29岁,他放弃一切,奔上最丧的列车,成为《釜山行》的一具僵尸,他彻底把自己战胜。他没有成为大侠,成为臭鱼烂虾。
死过一次。他明白了人生,人生不能没有梦想,不能成为行尸走肉。
他打开女人给他的手机,输入ip地址,发布了一个任务,复仇——88000元。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他坐在床前,看着东方的海面,一片金色的霞光,正在托举一轮旭日。
信息显示:任务完成。黑龙帮帮主已经被处理,不会再有寻仇。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你买凶杀人,这是犯罪!”
“他们杀我可以,我找他们寻仇就是犯罪?我这是正当防卫!防患于未然!”他把问题甩回去。
“你滚吧!好自为之!”她下了逐客令。
钱能解决的事,我问你们做什么呢?他不明白,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网络一定可以帮他摆脱贫困。过上富裕人的生活。
从此不再为:五斗米折腰。
“你会后悔的。”女人恶狠狠地说。
他大步走进晨光里。把女人说的另一句也留在别墅里。“没人能在下网全身而退!你是在作死。”
他悟透了生命的意义。他的生命就是行侠仗义。他继续接任务,做任务的同时,开始练习武功,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他的账户资金在慢慢增值,他的任务也在慢慢增值,简单的任务,已经不再推送给他。任务赏金越来越多,当然任务难度越来越大。
“你被评为最佳派送员。奖金5000元。”这是六个月来他获得的最高奖励。
今天,他准备发一个任务。找一位肯收徒弟的电脑硬件高手500元。
“我就是。你来翠屏路49号家电维修部。”
他来到家电维修部,是一位五十岁的中年人,但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
“我在这里主要是接网络上赏金的电脑维修,这些电脑都是有内容的。”神神秘秘地师傅,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徒弟。
“你看我这个电脑还能修吗?”师傅看了看,直接扔进垃圾箱。
“这是我修过的,我有记号,这个电脑已经过期,不能再修。”
他开始了一边练武,一边学习电脑维修的生活。师傅不但不收学费,还供他吃喝。一个月后,他直接搬进师傅的维修部。
“这几条线在拆开的第一时间就要断开,不试机不能加载。”
“下网电脑最大的问题是被锁定,所以解锁以后要加锁,来的电脑是软件锁,走的时候要硬件锁,确保维修过的电脑会被顺利回收或销毁。”
“别相信网络的任何人,他们都是为了钱。”
他在维修部学到了很多,关于下网的知识。关于维修的知识,关于做人的知识。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行侠仗义不是那么简单的。
随着自己的膨胀,他想要复仇。
他每天上午啃一本200万字的维修笔记,下午做维修练习,晚上开始练武。
周而复始,这样的生活一晃就是一年。
每天下午他把师傅回收的电脑进行拆解,拆除硬件锁,恢复原始设定,按配件类型卖出去。
“徒弟,我得了很重的病,很快就会死。”师傅在一个晚饭后,一边看他在空地上练拳,一边对他说。“我的本事你也学了七七八八,现在我要收学费了。”
“好的,师傅。”他满口答应。
“我会在下网下个单,你来接收。”师傅拿出手机下单。
“好的,师傅。”他看都不看,就把单接了。
内容:捣毁翠屏路49号家电维修部。60000元。
火起。不可救援的大火,连带附近的四家店铺都被烧毁。新闻调查说在家电维修部残害的下方,发现店主的保险箱,里面有大量黄金和珍贵玉器,因为火势太猛文书类的物品都全部碳化。
现场发现一具遗骸,有店主生前首饰,警方确定店主已经死亡,具体起火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他接到一个包裹。是一个沉重的行李箱。就在他打开行李箱的时候,便衣警察抓住了他,行李箱里面是师傅。死去的师傅。
再次见到她,穿着帅气的制服。
“我们又见面了,听说你功夫长进了,比试一下吧!”
“你输了,就会放我走吗?”
“一定会。”
“看招。”
三招两式她就输了,不服气,再来。
又输了。
局长哈哈哈笑着制止他们。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徒弟,自家人,自家人。
“我才不认他这个父亲。一辈子做坏事,收徒弟一个比一个坏!再来!”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上了,这次偷袭成功,他一下子被打倒,爬不起来。
“怎么样?站到最后的才是王者。”她忽然想起什么来,“局长!废墟里那些金子可都是我的,这事儿不能含糊。”
“也——也有——也有我一份儿。”他刚想站起来,又被她补了一脚,彻底瘫在地上。
“看你还争!”她做了一个李小龙的招牌耍酷动作。
局长带他俩来到谈话室。这里不是审讯室,所以没有射灯和束缚椅。
“你虽然没犯过什么大罪,但你参与下网活动,就是犯罪。你懂吗?”局长这叫先礼后兵。
“局长,你别跟他客气,他就是个杂碎,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揪着他的耳朵,提醒他。
“说正事吧!我们要彻底捣毁下网,你有什么建议。”局长问他。
“说不好。服务器很多,互相备份。听师傅说灯下黑,所以叫下网。”他思索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你是说,服务器在明网中。”局长燃上一支烟,继续说,“确实有这种可能。”
“师傅说,宇宙中绝大多数都是暗物质,网络也一样,应该绝不了根基。背后的财团,富可敌国。”他一再说师傅说这师傅说那,好像他本人就没有一点儿见解。
“暗网清不干净,下网一定要清。”局长作出决定。
他能想到的办法,首先是标记服务器。服务器之间一定有数据备份和交换。
“我们可以试试用下网解决下网。”他给局长提出建议。
“说说看,怎么自我毁灭?”局长问。
“花钱征集黑客,插足服务器漏洞。打赏找到服务器漏洞的用户,首先要找到服务器,我们再通过位置关停主服务器。各个击破!”他畅想着,跟着师傅他学到太多。
她听得只犯困,已经午夜两点,局长还在和他畅聊。
这就算是招安了吧,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组织?受谁领导?有什么权限?
最终他俩商量出来的灭下网计划,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很快一批招募令就被领走,下网的漏洞看上去没有,在高手面前,破得像渔网,只是迫于生存的压力,没人去搞它罢了。
首先通过这些漏洞,找出所有的服务器地址,找各种借口关停不能控制的服务器,可以控制的,被盗用活着挂马的企业服务器,都正常运转。
很快下网的运行就掌握在可控范围之内。最好一个服务器由他们俩去共同执行关机,他们要在其他服务器关停后十秒重启过程中彻底阻断连接,让下网断网。这一点至关重要。下网有一套复活机制。关键时刻可以龟缩在一个服务器中,保持最低运行状态。时机成熟,马上开始复制,极快速地攻占有利地形,成为永远关不停的网络。
计算好时间。他俩冲进了一间地下室。
一个像怪蜀黍一样的猥琐男人,戴着像酒瓶底儿那么厚的眼镜,正把脸贴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键盘。
“不请自来,你们有什么事?”猥琐男也不抬的继续打自己的听键盘。
他一步也不想多走,只跨出一步,就开始挥拳出击。对方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重重地挨了一拳,应声倒地。
似乎还有一行代码没有输入完成。这不是服务器,这是管理员。他万没想到下网也需要管理员,管理员有什么特权。如果有上帝密码那不是很恐怖。
关键是这个制作下网的人有多恐怖,他的内心有多么黑暗?不敢想。举起的手,像被吓到一样,不敢落下。随着脚下一阵剧痛。
他被一个类似捕兽夹子之类的夹具夹住,小腿痛入骨髓。
“别过来!”他对她喊道。还是晚了,她直接被棒球棒
一棒打倒,一个魁梧的男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满脸横肉,一身黑衣,躲在暗处根本注意不到。
“呯——”地一声枪响,猥琐男开枪打死了大汉,“她是我最喜欢的侄女。你打她干嘛?”黑衣大汉,恐怕早就听不到了。
她被枪声震醒,但还是很迷糊。猥琐男毫不犹豫就是一枪,准星偏了,打中她的肚子。
他荡起吊着他的绳子,想要冲过去帮忙。被猥琐男连开数枪,还好没有打中。她用最后的力气,替他又挡了一枪,子弹打光了。
他一个卷腹,抓住捕兽夹子,掏出匕首割断了绳子。程序已经完成,备份作业开始。
猥琐男破坏了,想带上电脑离开,被他用捕兽夹子的腿,踢中,受伤不轻。他又过去补了一刀,彻底解决掉。
他拔掉网线,依然没有阻止备份的传输。他把网线咬断,把所有的线绞在一起,网络并没有停止,但无线传输好像变慢了。
他试着发出一个漏洞攻击,没有抵抗。网址的一个功能瘫痪了。他又发送了另一个。短短几分钟,网址登陆已经很慢,他忽然想起,为什么这个ip一直没有封禁。应该还有一台服务器在运行。也就是说,只要攻击停止,服务器就会再次运行正常。
“必须彻底解决它!”女人说。
“必须彻底解决它。”他对自己说。
屏幕闪了一下,电脑锁住了,键盘、开关全都不能用。怎样才能关停这台服务器?
他把半杯水倒在键盘上,电脑依然运行的很好。屏幕显示备份已经80%,速度还是很快。
85%!
他把台灯打碎,把电源用水短路,地下室的灯光、换气都停了,网络依旧没有停。
90%!
他借着微弱的电脑电源的灯光,把周围的情形看清楚。眼镜已经适应黑暗。
95%!
他把一瓶矿泉水灌进散热口,一个循环后,热水喷出来,还是失败。不可能用嘴咬碎它吧?
“头发!”她发出微弱的声音,用尽最后一口气,扯下自己的一缕长发。
他艰难地把头发塞入进风口,散热风扇慢下来,他继续向里面塞入头发。
97%!
进度条完成的速度明显减缓。不到30秒,风扇完全停止转动,红色的温度报警,在支离破碎的屏幕上诡异的闪烁。
98%!
进入条停止在这个数字。电脑死机了。
下网瘫痪了,所有用户都登陆不上,资金不能进出。创客们恐慌起来,把没有完成的任务丢掉,融入人海。或者寻找新的暗网网址,或者从此改邪归正,或者结束自己。
他活了下来,残废了一条腿。她没能活下来,被葬在父亲的身边。
下网的资金没能取出来,他依然贫困潦倒,但充满生机。
“能抓住的总是不知道珍惜,越是抓不住的心里越痒。”
他终于理解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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