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17

现代资本主义需要大批能在一起协调工作的人。这些人对消费的需求越来越高，但他们的口味是标准化的，既容易受到控制，又能预测。现代资本主义需要的人是一方面能感受到自己是自由和孤独的并相信自己不屈服于任何权威原则和良心，另一方面他们又准备执行命令，完成别人交给的任务，服服贴贴的进入社会这部机器中去，规规矩矩地听人摆布，自愿服从领导，盲目地受人指挥——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他们要不遗余力地干活，永远的发挥作用，力争晋升。

那结果是什么呢？结果就是现在人对自己、对同代人、对大自然产生异化。他变成一种商品，体验到自己的生命实际上是一笔资本，这笔资本在既定的市场条件下要他带来最大的利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本质上看来是互为陌生的，其安全感的基础就是要想方设法去靠拢一群人，在思想、情感和行动中，同这群人保持一致。虽然每个人都努力同别人接近，但实际上都是孤独的，充满了不安全感、恐惧感和负罪感。只要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得不到克服，这种感觉就会不断出现。但我们的文明提供了各种可能性，使人们感觉不到这种孤独。这首先就是人们每天都重复着千篇一律僵化的机械性工作，这种工作秩序使他们不再自觉地感到人追求超越和统一的基本要求。但是光靠这个还不行，因此人就通过享受，通过娱乐工业提供的音乐、画片以及通过不断地购买新的物品，去减少这种尚未意识到的绝望。事实上，现代人很像休克斯勒尔在他的《美丽的新世界》一书中描绘的那样子：“营养充分，穿戴讲究，性欲得到满足，但却没有自我，同他同时代的人也只有表面的接触。”现代人的宗旨正如休克斯勒尔简明扼要地总结的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或者是“今日，人人幸福”。现代人的幸福就是享受，就是满足消费，和同一群人同化的要求。他们消费商品、图片、食品、饮料、香烟、人、杂志、书籍、电影，真是无奇不有。世界只是为了填饱他们的肚子，就像一个巨大的苹果，一个巨大的酒瓶和一个巨大的乳房，而我们是婴儿，永远在期待，在希望，却永远是个失意者。

这至于爱情，当然也完全符合现代人的社会性格。在无数宣传美满婚姻的文章中，一对毫无摩擦的伴侣被奉为是理想的结合。这一宣传同社会要求职员应得心应手的标准毫无两样，这个职员必须相应独立，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宽容，同时又具有进取心，对生活的要求又很高。正像婚姻顾问对我们介绍的那样一个丈夫应该理解他的妻子，并是他的帮手，他应该在上他妻子的新衣服，也要称赞他做的饭菜，而每当丈夫疲劳不堪，怨气十足的回家来时，妻子则应该体谅他，当丈夫谈到职业上的麻烦事时，应该注意听他讲，如果丈夫忘记了她的生日，妻子不应该生气，应该通情达理。所有这一切无非是表明，这两个人的关系毫无摩擦，但这两个人一辈子都互不了解，永远达不到中心关系，还是相敬如宾，只是尽力使对方舒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