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写到老的故事隔空的美丽感悟人生,亲情友情爱情和师生情

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2018-12-14  本文已影响1人  吹面不寒杨

我的父亲今年六十九岁,已退休养老,普普通通的半生农民半生工人。我早想为父亲写点什么,却总怕拙笔玷污父亲的英明,今日终下决心,文笔稚拙不要紧,感情真挚才是王道。岁月推移催熟了心智,我对父亲的了解也会日趋深入全面吧,但愿我能记录父亲的点滴,以慰我心!

我的父亲只是初中毕业,却是四乡闻名的“文化人”;我的父亲未曾做过官儿,却是家族乃至亲朋中的“总裁”;我的父亲也没为我们攒下万贯家私,却是我们心中睿智的“男神”。

                            一

父亲生于一九五O年。按旧时的说法,父亲是家族中的长子长孙,祖父只比父亲大十七岁,父亲只比他的嫡亲小姑姑小两个月,父亲的曾祖父更是把他曾孙视为掌上明珠。父亲的曾祖父是四乡八邻的“先生”,据说那时各种民间的文书如房契地契等都由他执笔,那时家资殷实,父亲出生在了好时候。

据祖母说,父亲出生时竟有异相,出生即长有一颗“牙齿”。祖母迷信,觉得这等怪相不是好事,竟狠心把这颗“牙”拔掉了,具体当时的细节祖母不肯说。父亲天生歪脖,虽歪得不很大,不算太丑,却也与常人不同。

父亲比我二叔年长七岁。祖母说在父亲之后二叔之前,先后夭折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未活过一年。于祖母来说是莫大的悲哀了,可父亲的曾祖父却高兴地说:“还是我们柱子(父亲的小名)有福!”原来,祖母失了吃奶的孩子,可是奶水还在,于是父亲就可以吃“接奶”。据祖母说,父亲已然能在外面与孩子们玩耍,玩够了就跑回家钻到祖母怀里吃奶,吃奶吃到六岁。

父亲自幼聪慧,入学后更是学神级的人物。那时海兴还未建县,都还属于盐山县,在升初中的全县统考中,父亲位列第一。可惜的是,一直学习名列前茅的父亲却因为“上中农”的家庭成分不能推荐,与大学无缘。父亲后来与我们说起来,恨恨的心理终生难消。他人虽老了却至今少有白发,父亲也常戏谑地说:“我这是有不白之冤哪!”我们都知道他说的就是这段当年的遗憾。

父亲后来教育我们时,也把自己当作了反面教材,他说:“虽然我没有赶上好时代,但终归也有个人的原因。其实后来恢复高考后,我还是有机会的,可那时家庭负担重了,我自己就妥协了。总还是自己决心毅力不够。”

我是真的相信父亲学习的实力的。一我上小学时四五年级的数学应用题,都是父亲辅导我建立了数学思维;初中时学英语了,也是父亲引导我背单词背句型,虽然他发音很离谱,但却为了奠定了坚实的学习基础;初三时物理电路图与实物图之间的转换我学得云里雾里,也多亏了父亲的适时点拨。

父亲不止知识扎实,学习能力也让我佩服。父亲爱读书,我自幼就知道。从有记忆起,父亲总是睡在大炕的梢头,爬在枕头上手拿一本书的形象。父亲后来成为盐厂职工后,既是会计又是秘书,步入中年竟自学了会计证,而且当时盐厂的大小材料均出自他手,有的材料被工人杂志采用,足见他的文字功底。再到退休后,他兼职私营砖厂会计,竟然与时俱进,学会了电脑报帐等新型会计技能,直到前年才告老辞职。

我们虽没有完全禀承父亲的聪慧,但父亲的好学精神却多少影响了我们姐弟,使得我们在那个贫乏落后的小村庄跃出农门。

                              二

父亲对我和弟弟,既是慈父,又是严师。如果说年轻时父亲之于我们的爱,如汩汩小溪,一路不停地吟唱着父爱的“叮咚”;那么老年后父亲之于我们的爱,则如滔滔江水,承载我们姐俩的负重之舟共同前行。

犹记得我中考那天,蒙蒙细雨中,广袤的雨幕里只有父亲立在田间,那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后来他说,等待的焦灼让他在家坐不住,倒不如去那块地里能早二十分钟见到我。父亲是把当年的求学梦寄托在他的第一个孩子身上了。我终跳出农门,聊慰父心!

十四岁的我要离开这块相伴的穷乡热土,去二百余里外的市里求学。父亲送我去上学,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离开家,我没有不舍只有向往,心中的小雀跃压过了小忐忑,我无心无法去顾念当时父亲的心情。只记得父亲到市里大商场给我买了新背包、新裤子(生平第一条现成裤),学校门口买齐了生活用具,给我留下“巨款”50元,父亲要赶下午的唯一一班车回家了,那股进城的新鲜劲儿真让我不记得与父亲分别的时候了。现在为人母的我,每想到父亲把未成年的心爱的女儿独留学校转身离去时都分外的酸楚。

十七岁毕业后,父亲告诉我二十三岁以前要把自己嫁出去,我当时心里很不屑也很生气。但我真的在二十三岁这年出嫁了,也许潜意识中还是信服父亲的话。

弟弟可就和我不同了,迥然不同!

弟弟不爱学习,父亲拿着鞋底抽他屁股,也还是扭转不过当时村里孩子们的顽劣带给他的影响,五年级,父亲为了让他夯实基础,留级一年。没等初中毕业,弟弟的玩伴们纷纷辍学,但弟弟不敢,虽然他的成绩还不如他们,弟弟开始练体育。为了让弟弟能初中升学有望,初二弟弟又留级一年。可惜弟弟还是差一点,没能考入体校,于是弟弟上了县内二流高中。高二时,这个学校县里撤除,与海中合并,弟弟幸运地进入县高中上学,父亲又让他高二留级一年。弟弟不敢说退学,父亲曾说过:“你自己好好读书,我供你上学到25岁,要还考不出去你就再不上。”弟弟狠了心地练体育,高考中竟超常发挥,统招考入沧州师专体育系,为父亲省下了已准备好的八千元委培费。自然是皆大欢喜,父亲了却了一大心愿,两个孩子都考出农门,这在全村也是头一份的。

弟弟毕业要留在市里,真是难为了父亲。既舍不得儿子离家,又舍不得儿子难过,但终是好事,弟弟如愿。

弟弟的家庭和事业均是一波三折。最落魄时弟弟欠款几百万,背井离乡去北京打工。父亲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替弟弟还债,省吃俭用期望能再帮他一把。我看了心疼,但终难让父亲释怀,就由他心愿吧。

父亲本是心高气傲的人,可在那几年,他却是低下头压住气苦撑着整个家庭。所幸弟弟浪子回头,家庭事业均步入正轨,经过几年的努力,东山再起,不仅自己买楼买车,还为父亲在县城买了洋楼,父亲扬眉吐气地搬入县城。

父亲从未打过我,也从未对我说过重话,可是我却从心中敬畏父亲。他用自己的言行诠释着生活的法则,如一盏明灯照亮我们心里每一个角落。

父爱如山,巍巍然屹立于儿女的世界中。

                            三

父亲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我的小叔只比我大五岁,小姑比我大八岁,大姑比我大十岁。父亲在我姑姑叔叔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祖父,因为他们的成长成家都离不开父亲的助力。

大姑上学成绩一直优秀,她是父亲的第一份希望,却两次高考都名落孙山。看着大姑失落消沉,在村中任会计的父亲第一次请客送礼,大姑当上了村小学的民办教师。说媒的人们纷纷上门,爸爸却一一拒绝,他说要给姑姑找个读书的人。最终,大姑嫁给了同是高考落榜同为民办教师的姑父。婚后第二年父亲得到招收民师生的信息,鼓励他们报考,他们双双考入黄骅师范,跳出农门,两人毕业后都教书至今,家庭和美生活富裕。直到今天,大姑都格外感激父亲,是父亲给她铺就了这条阳关路。

小姑早早辍学,当时村里有个磨光厂,小姑就在厂子中磨刀子勺子,贴补家用。我至今记得,小姑每下班回家,都是满身满脸的黑灰。小姑也经常是带伤回家,不小心就磨破手指或手背。小姑是兄妹中最老实的一个,父亲尤其怜惜她。在小姑出嫁时,父亲做主给了小姑较丰厚的嫁妆。小姑与姑父都没文化,两人赶集卖菜,很是辛苦,日子一直较紧巴。每逢我村的集日,父亲都会去给小姑家帮忙,几十年如此。小姑更是凡事都依赖这个大哥,大到盖房搭屋,小到姑婆琐事,父亲从未埋怨小姑一句,总是尽心尽力维护她的小妹。如今的小姑已有孙子孙女,可一有难事,还是先来找父亲,父亲不只自己宠爱小姑,也嘱咐我和弟弟:“别家的事我不找你们,要是你小姑有事都必须上心帮忙。”

小叔自幼过继给二爷,随二爷生活在黑龙江。小叔在黑龙江第一次高考落榜,父亲在千里之外竟是忧心忡忡。那时还没有电话,他给二爷写了一封信,说内地的教育比东北强,要小叔回家来复课一年,然后回黑龙江高考。现在想来,父亲的理念竟是“高考移民”的先驱呢,领先了几十年。小叔真的回来了!父亲联系学校等事宜,并陪读一年,小叔顺利考入黑龙江医专。正是这一年改变了二爷一家,小叔毕业后,二爷全家迁回海兴。父亲更是尽心周旋,连同与父亲同年的小姑奶奶一家也从东北回到了老家,两家人均在海兴落户。

二叔与二婶三天一大架两天一小吵,闹得祖父祖母每天不心静。二婶还是不断找茬,与祖父母矛盾不断。每次都是父亲从中调和,几十年了,二婶纵是挑剔也从没说过父亲的不是,那是因为父亲秉公心任吃亏讲道理。二叔家在村中要地基,盖房子,两个弟弟上学结婚,都是父亲不遗余力地东奔西走。两个堂弟对父亲敬爱有加,遇有生活中的难事,他们也总是越过二叔来问父亲,他们总说大伯的境界最高。

父亲如同整个家庭的“定海神针”,只要父亲出马,兄妹几个的大小琐事均一一搞定,而今父亲年老,但向心力仍在。每有亲朋婚丧嫁娶或者逢年过节,兄妹子侄总聚在父亲的老屋,推举换盏的热闹中平添了亲情,笑语宴宴的恳谈中更迭了岁月。

                              四

父亲是祖父祖母的“主心骨”。祖父是个暴脾气,没有文化,说话做事爽直,无论和谁都是一言不和就抬杠绊嘴甚至大打出手,但从不对父亲发脾气;祖母性情温和,身体羸弱,对晚辈疼爱有加,父亲就继承了祖母的温和睿智。祖父祖母后半生从未离开过父亲,祖母去世时父亲已是六十五岁,祖母糊涂地不认人,却只认得她的大儿子。

父亲常教育我们:“儿女再孝顺,也难报父母恩情之万一。”

父亲不只孝顺祖父母,连同所有的长辈他都是恭顺谦和。

与父亲同年的小姑奶奶回到海兴后,过了几年幸福安宁的日子。祸不单行从小姑爷爷出事的那刻开始了。先是小姑爷爷帮邻居装灯从梯子上摔下来而丧命,接着两个表叔结婚后相继离婚,再到大表叔驾车撞人逃逸,桩桩件件都是棘手难办。小姑奶奶婆家在山东农村,一点也帮不上忙,父亲倾尽全力奔走,到各亲戚家去凑钱,一次次帮小姑奶奶家度过难关。

二爷与小婶家更是鸡零狗碎一地鸡毛,两人水火不相容。一边是亲叔,一边是亲弟,父亲夹在中间颇费口舌。二爷时有抱怨,养了小叔这么多年,成家立业了反而养老无望,也不怪二爷委屈。父亲总是劝慰二爷:“叔你放心,老弟只是暂时做不了弟媳的主,他坏不了良心。如果真的最后他不养你,我养你。”二爷与父亲不只是叔侄,更是忘年交的感情。小婶如有过分,温和的父亲对她毫不留情的训斥,小婶竟也会接受父亲的调和,她会流着泪说:“我知道大哥哥真心疼我们,是为我们好!”

我时常觉得心疼父亲,自家顺风顺水时,还得为这些亲戚家劳心费神。父亲却从不抱怨,也不觉得委屈,他说:“一家好了不是真的好,只有都好才是好。”我经常想,如果放在古时候,父亲定是那个倍受尊敬的老族长。

父亲这一生似乎没灾没难,因为父亲迈出的每一步路都小心而又踏实。可我知道,这是父亲以自己的智慧和辛苦把它化解了填平了。

幼时记忆中,父亲是生产队的会计。白天干活,晚上昏黄的油灯下,父亲写毛笔字,母亲纳鞋底,我和弟弟在温暖的大炕上扑楞打闹。后来每到秋后,父亲都会出去联系土方活,然后带领土方队出去一直干到年底,全家的开销就此解决。虽然父亲是包工头儿,不干力气活,但数九寒天住在窝棚里怎会不冷不寒?我想,父亲嗜酒应是那些年留下的!四乡八邻的村民都愿意跟父亲出去干活,因为没有把握的工程父亲不干,他经过周密的核算,收入要对得住父老乡亲在外受的苦累。

记得我上初二那年,父亲秋后也出去了一趟但却没能联系到可干的活儿。父亲一个冬天赋闲在家,刚过年,父亲就沉不住气了,他跟着村里的包房队去干壮工。从没干过粗活的父亲开始真的吃不消,我从他和母亲的对话中听出来的。有一天吃饭时我看到了父亲的手――原本红活圆实的手粗糙开裂,有的裂口上还带着血痂!我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定是受到莫大的触动,因为最怕作文的我写了一篇日记,可惜原版已没有了。父亲不是勤快能干的人,但他有养家的责任,这份重担让他放得下身段,吃得了辛苦。

                              五

父亲一辈子没做过饭,没刷过锅,“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母亲在家操持家务,责无旁贷地侍候父亲及一家的日常饮食,父亲也不挑剔。他只管把钱挣回来,只要不是大事,其他任由母亲支配。母亲量入而出,精打细算,我家的日子虽不富裕,也还年吃年穿略有剩余。父母的这种默契配合也许是当时农村大多数家庭的模式,我却从中看到了男人的责任和女人的柔和。

父亲常说“明教子暗教妻”,他也是这样做的。母亲在这个大家庭中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真正有着长嫂的风范。有些家务事母亲也有想不通的时候,父亲总在晚上和风细雨地给母亲摆道理,往往都是母亲再不反驳了,最多也是保留想法,顺从了父亲的意愿。所以众人都夸母亲贤惠明理,我知道这其中有父亲的功劳。

父母亲很少吵架。父亲爱看书喝酒,母亲爱干活唠叨,看似矛盾,却互不妨碍。被母亲唠叨急了,父亲就大声背几句《满江红》或《钗头凤》,这两首词我听熟了就都背了下来。母亲没办法,就自己把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干了。

母亲先后做了四个支架,住院两次,都是父亲在医院陪着,买饭问药都不用我们管。有时我就想,如果父亲住院母亲就伺候不了,她不认字啊,出门回不来了。出院后母亲的药也是父亲一日三次的给准备着。

上了岁数的父亲更是“佛心”了,从不和母亲着急。现在搬到县里,每天父亲骑着电三轮,母亲坐在后座上,两人买菜散步逛公园,生活惬意自在。父亲更爱惦记我们了,如果有两天没过去坐坐,他就会打电话或者晚上突袭我家过来看看才放心。

父亲性嗜酒,堪比五柳先生。

高兴的时候,以酒助兴;郁闷的时候,以酒消愁;苦累的时候,以酒解乏;清闲的时候,以酒怡情;聚友的时候,以酒尽欢;独孤的时候,以酒慰心。

“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父亲每下班回家,总有“亲旧”灵通者,老母久想不通,“怎么人家就知道你回来了!”偶无人邀请,便请“亲旧”来家,小酌“三大白”而别。故父亲酒友甚多,且交情甚笃。

虽然父亲喝酒之后无大失态,但我们出于健康的考虑,仍不支持他海喝如此。“少喝点吧,毕竟快七十的人了。”“我身体没事儿。”“真有事儿不就晚了吗?”于是他就转移话题。“我们不是不让你喝,只是稍微计较一些,每顿少喝一两,咱能多喝十年。”“活那么大岁数干嘛,到时你们都烦了。”他有一套歪理:“你看你何大爷,不抽烟不喝酒,早睡早起,一辈子的活半辈子干完,早走着啦!”“有什么病毒,我就用烟熏死它,用酒泡死它。”你看这老爹,简直冥玩不化。说来也怪,父亲体检一切都好!

当然,父亲不是“酒鬼”。从年轻时,在生产队当会计到后来自己组织土方队包工程,再到后来成为盐场职工,父亲从没在工作中有过失误。他是不当喝时绝不喝,不能多喝时心中有数。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那些老旧酒友,无不佩服父亲的定力。

即便如此,母亲也常因父亲的嗜酒与之生气。攒了几天的活,本想等父亲下班回来干,结果不是醉着回来就是又喝酒去也,多大的气量不生气啊!所以,母亲常冲我们告父亲的状。有时,我们也和母亲一起,数落父亲的贪杯,父亲只是谄着脸,从不真和我们计较。“我这算是有酒癖了!”他自己也承认。哎,心疼的是你的身体啊!

转而一想,如果父亲真的把这个嗜好硬生生掰掉,也许身体和精神一时也难以适应吧。率性一生的父亲,就留这一份真性情吧,只祈愿我的“酒神”父亲能终享这份人间真酿!

父亲和母亲的幸福晚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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