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在的年

  似一场惊梦！今年的新年父亲真的不在了。

虎年一大早二妹发来信息，问我几点到家？母亲一大早就开哭了。

自从父亲突然被治没了。我每到家，母亲就唉声叹气，然后一边哭一边念叨：“这么一个活定跳的人自己坐公交车去的医院，说是去检查身体的，却被这些热情的庸医做成大手术做没了。”“你爸去医院的前一天，我还叫他去桔园把桔树农药都喷洒了。如果他的病真的很重，我怎么可能还叫他去做这些重活？”“你爸去医院时还去新房把门钥匙打开，还交代装潢师傅一些事。”“你说就这样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了？”越说越嚎啕大哭。每说到这我的内心崩溃的快想就地自埋。

作为长女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当时就一直轻信这些庸医，什么这只是个微创小手术，我们做的很成熟的。。。。当真正手术时却做成无限扩大的剖腹手术。我一直内心自责，当时为何不带父亲去别的医院复诊，哪怕去就近的台州医院。邻居亲戚一碰到母亲就说：“这样的活生生的人被这些医生活活做没了啊！你们怎么可以放这里的医院做手术？这里的医生只会喝酒用，为何不送杭州、上海去医治啊?多老实的人啊！碰到我们总是笑，一点都没多话，总是乐呵呵。这么健壮的人怎么会被手术做没了？”虽然他们是关心说的，但对我们来说就像一把锋利的利刃又捅了一下我们本已脆弱的心脏。他们说你们就这样算了。不去医院闹啊？我们已身心俱疲，去闹又怎么样？能挽回父亲的命吗？

看到家家必备的年糕，粽子，香肠等。都有父亲的影子，一到年关父亲去买米，准备年糕粽子。又去超市菜场买肉、鱼、虾等。做香肠，晒鱼干，虾干。由于母亲中风了。父亲是母亲的另一手脚，母亲包粽子，父亲生火炉子，一锅烧好，又一锅时，都是父亲搬进搬出的身影。年糕要去四五里路外的隔壁村去做，父亲推着三轮车在前，母亲拖着残疾的左腿跟在后面。他们都不需要我们帮忙，把我们的过年所需的也都一并做好备足。年年如此。母亲说需要什么，父亲立马骑着自行车去照办，包括母亲每天服用的药品，父亲毫无怨言默默去购买。

别人家都阖家团圆，喜气洋洋。春联、鞭炮热闹非凡。我们却面对着父亲的遗相哭作一团，看着慈祥的父亲怎么也不信，这么健壮父亲的真的永远离开我们了。没一句诀别的遗言留给我们。没让我们尽一天孝。哪怕一口水我们都没给他喝痛快，最后几小时父亲拼劲全力从嘶哑的喉咙喊出水，水，我们却还听信庸医的话不给他水喝。只是用棉签一点点滋润他的嘴唇，父亲却使劲吮吸救命的水，并使劲抓住我们拿棉签和水杯的手。现在懊悔万分为何我们当时连一口水都不给他喝？

为了安抚母亲，也为了安抚自己的内心。我们新年第一天去父亲坟上，带上父亲生前爱吃的各种糕点，水果，还有母亲一句一句诵念折叠的各种金银元宝和冥币。我们出发前，母亲说给你父亲多带点钱和吃的，今天大年初一让他在那边也过个丰盛的年。一到坟前泪水止不住地流，一边摆放物品，一边对父亲说你喜欢吃的，我们都给你带来了。如果您还需要什么托梦给我们吧。看着一滴滴滴落的蜡烛油，和着我们的泪水，都因是一错误的选择酿成如此天人永隔的悲剧。

墓碑上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们微笑着。

我不知道父亲在重症监护室时内心是否怨恨我们？怨我们不该对他说是微创小手术，不该隐瞒他知情权让他自己抉择去哪治疗。

我无法接受父亲鲜活的生命瞬间消失，无法相信健壮硬朗的父亲会永远离我们而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份无助无奈至今缠绕着我的心。

我无法原谅自己，为何当时如此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