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测试

本文参加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异梦

一

“啥，已经这个点了？！”王昆鸣终于跟学生家长吵完了架，放下电话，抬头一看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却惊讶地发现，已经七点十分了！

“靠！晚自习七点半就要开始，我连晚饭都还没吃！”王昆鸣是一所中学的老师，下午快五点的时候，他在教师办公室里接到一个学生家长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跟对方吵了很久很久。

事不宜迟，王昆鸣赶紧站起身，准备冲出教师办公室，跑到小卖部随便买点零食填填肚子，待会的晚自习他还得坐班呢。

咦？王昆鸣突然发现，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还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个都没有走。

更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有动作。办公室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一片死寂。

这是怎么回事？

王昆鸣推了推邻桌的同事，胡一宁。

胡一宁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啊，我刚才不小心打了一会盹，怎么没人叫醒我........诶，外面天都黑了！？”

胡一宁环顾了一眼办公室，很快就看到了一脸茫然的王昆鸣，和呆坐着不动的同事们。

王昆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就打了个电话，刚挂断电话就发现是这情况了！”想了想，又说：“大家一个个都跟雕像一样坐着........要不，咱们先把他们都摇醒？”

胡一宁也想了想，说道：“好吧。”

于是两人一个一个去摇那些呆坐着不动的同事们。然而，所有人就像被点了穴似的，虽然睁着眼睛，有呼吸，也有心跳，却都一动也不动，任凭王、胡两人怎么摇、怎么叫，都没有任何反应。

胡一宁脸色苍白：“这，这绝对是闹鬼了！”他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又大叫起来：“天哪，没有信号！这——”

王昆鸣大步迈向门口：“别慌！咱们先从这里出去！”他伸手转了转关着的门把手，却怎么也转不动。他从裤袋里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锁孔。

王昆鸣叫道：“怪了！今天下午我第一个来的办公室，那个时候这门锁明明很正常！”

胡一宁也来到门口，掏出自己的钥匙，同样也是插不进锁孔。他抬头一看，只见门板较高的地方贴着一张纸条，于是大叫；“昆鸣你看！门上有张纸条！”

两人一齐向纸条看去，只见纸条上写着：“用墨水瓶装满女人的鲜血，泼洒在门板上，即可破解门口的封印。”

胡一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啥玩意啊？中二病玩的整蛊节目？”一回头，却发现王昆鸣正在到处翻箱倒柜，他问道：“你在找什么啊？”

王昆鸣回答：“当然是在找刀子和墨水瓶啊。”他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又把办公桌上的一只墨水瓶里的墨水全部倒空。

胡一宁叫道：“喂，你该不会真的........”王昆鸣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我当然是认真的了！傻子才会认为这是什么整蛊节目！”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一个叫陈希的女老师身旁：“我和你都不是女人，所以我只好向陈老师借一下鲜血了.........”

陈希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只有微微的呼吸声能证明她仍然是一个体内有鲜血的活人。王昆鸣抓起她的手，用美工刀划开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墨水瓶盛了满满一瓶的鲜血。

王昆鸣拿着盛满血的墨水瓶，将瓶里的血泼洒在门板上。

在目瞪口呆的胡一宁的注视下，办公室的门缓缓地开启了。

王昆鸣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王昆鸣拿出手机，缓缓地按下通话键。手机自动开启免提状态，传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阴冷的机械音：“干得不错，你们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按捺住强烈的紧张和恐惧，王昆鸣吞了一口口水，故作镇定地问对方：“那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阴冷的机械音回答道：“你们可以离开这个办公室了，但是你们还不可以离开这栋教学楼，教学楼的一楼铁门现在还不能解锁。你们接下来还要完成两个任务。现在，请你们到三楼的走廊去，准备接受第二个任务。”

随后，手机就自动挂断了。

王昆鸣冲胡一宁招了招手：“走吧，到三楼去吧。”却发现胡一宁拿起一把剪刀，把自己的上衣剪掉了一块。他问胡一宁：“你在干嘛？”

胡一宁在陈希的身旁蹲了下来：“给她包扎一下啊，她的血一直在流呢！”

王昆鸣一瞬间露出了有点哭笑不得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等胡一宁用剪下来的衣布把陈希的手腕包扎好，暂时止住了血，两人就一起离开了位于二楼的办公室，按照那个神秘人的指示向三楼走去。

二

在三楼走廊，他们遇见了一个认识的女同事，刘丹顶。

刘丹顶见了两人，有点吃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难不成你们也被困住了，然后收到了一个神秘人要求完成任务的指示？哎，一宁，你的上衣怎么破了一大块？”

两人向她简要地说明了刚才经历的一切。刘丹顶点了点头，说：“我是在四楼的办公室被困的，我刚才也跟你们经历了一样的事，不过我是女的，所以我用的是自己的血..........”

刘丹顶话音未落，胡一宁的手机就响了。

胡一宁拿出手机，按下通话，手机果然又自动进入免提状态，传出了那个阴冷的机械音：“现在你们都来到三楼了吧，我这里有两个任务，你们可以二选一：一个是进入三年一班的教室，拍下任意一个女生的全裸照片，一人拍一张即可；另一个是进入三楼的男厕所，在三分钟内找到一把生锈的钥匙，然后拍下钥匙的照片，每人拍一张。完成两个任务的任意一个之后，你们就可以到一楼去接受最后一个任务了。”

三年一班的教室就在三人的面前，男厕所就在教室的旁边。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声，从厕所里传出........

那个机械音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选择在厕所里找钥匙，请务必在三分钟内找到，否则，”机械音故意停顿了一下，一阵刺耳的摩擦音从男厕所飘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使劲摩擦着厕所的墙壁，“你们就永远无法离开那间厕所了。”

机械音说到这里，手机就自动挂断了。

刘丹顶难以掩饰脸上极度厌恶的表情：“这第一个任务可真龌龊！”却见王昆鸣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三年一班的教室门，走了进去，打开了电灯。

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和刚才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样，这些学生也都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有微微的呼吸是他们仍然活着的证明。

刘丹顶一个箭步冲进教室，挡在王昆鸣身前：“你想干什么！？第一个任务可不能做！”

王昆鸣冷冷地回答：“你想去厕所送死？也可以。”

刘丹顶大喊大叫：“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胡一宁也走进了教室，对王昆鸣说：“要不咱们还是先试一下进厕所找钥匙吧，用手机算好时间，两分钟还找不到的话再出来........”

王昆鸣一把推开刘、胡两人，向着一个女生走去。

刘丹顶大吼一声：“住手！！”，拼命地阻拦王昆鸣。王昆鸣毫不示弱，和她扭打在了一块。

争斗中，王昆鸣使劲一推，刘丹顶一个踉跄，后脑勺磕到讲台的一角，随即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

胡一宁愣住了：“昆鸣，你..........”

王昆鸣毫不理会胡一宁，开始动手解开一个女生的上衣纽扣。他头也不抬地对胡一宁说：“你想去厕所的话，就自己去吧。”

胡一宁壮着胆子来到男厕门口，刚想抬脚进去，谁知里面又传出一声什么东西刮墙壁的摩擦音，比之前的那一声更刺耳，更吓人。

胡一宁，最终还是怂了，又回到了教室。

王昆鸣指着眼前一丝不挂的女生，对胡一宁说：“裸照我已经拍了，你要拍就赶紧拍，我待会就把她的衣服都给她穿回去。”

胡一宁犹豫了一下，用颤抖着的手拿出手机，给女生光溜溜的胴体拍了一张照片。

王昆鸣的手机很快就响了，还是那个机械音：“恭喜，你们已经完成了第二个任务。接下来，请到一楼去接受最后一个任务。”

王昆鸣捡起放在地上的女生衣物：“可以了，给她把衣服穿上咱们就走吧！”

胡一宁却伸手拦住了他：“等等！”

王昆鸣忍住没冷笑：“怎么？还想多拍几张？”

胡一宁从刘丹顶的挎包里掏出了她的手机：“她还没完成任务呢！”此时的刘丹顶仍然昏迷不醒，胡一宁把刘丹顶的手机调到了照相功能，拍了一张女生裸照之后，又放了回去。

三

王昆鸣和胡一宁来到了一楼的玄关。王昆鸣的手机响了。

机械音给他们下达了最后一个任务：“进入一楼的保安室，用放在桌上的匕首把保安捅死，一楼的大门就可以打开了。”

两人透过保安室的窗户往里一看，里面果然端坐着一个纹丝不动的保安，桌子上也果然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胡一宁顿时愣住了，王昆鸣当机立断，飞快地冲向了——大门。

“咕隆咕隆”，王昆鸣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地推着大铁门，却完全无济于事。

“妈的！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王昆鸣咆哮道。

机械音在手机的另一头嘲笑着他：“怎么？不敢杀人是吧？那你就在这个异空间呆个三天三夜吧！你们不杀掉那个保安的话，那扇铁门要过72小时才能打开，在那之前没有任何人会来救你们。对了，还要跟你们说一下，这个空间的水龙头和饮水机都是没有水的哦，人不喝水能撑几天呢.......？”

“操！！”王昆鸣对胡一宁说道：“一宁，咱们去找一下这栋楼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能逃出去！”

“你自己找吧”，胡一宁撂下这句话，就推门进了保安室。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王昆鸣大吃一惊，也跟在胡一宁后面进了保安室，“杀人可是重罪啊！别干傻事！！”

胡一宁慢慢地拿起桌上的匕首，“没有水喝的话，人是撑不过72小时的。”

王昆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动手夺刀，但他仍没有放弃劝说：“那家伙又没说这栋楼除了大门，就没有别的出口........”

“那你自己去找吧，我不拦你。”话音刚落，胡一宁就把匕首狠狠插进了保安的脖子！

没有挣扎，也没有惨叫，只有一片飞溅的血雾。

四

“你们醒啦？”

王昆鸣和胡一宁从审讯室的铁床上双双坐了起来，浑身冷汗，面如白纸。

周围，围绕着法官、陪审员、书记员、法警，还有他们俩的辩护律师。

正在操作电脑的书记员对法官说：“被告人王昆鸣和胡一宁的梦境视频，已经保存完毕。”

这是2046年的一天，法官和陪审员们正在审理一起纵火案，犯下纵火案的正是王昆鸣和胡一宁两人。

现实中的王昆鸣和胡一宁并不是什么中学老师，他们俩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职员，因为报复老板对他们的苛刻，他们在一个深夜纵火焚烧了公司的储物仓库。火势十分严重，前来救火的消防队员牺牲了三个，重伤了十多个。

王昆鸣和胡一宁被送上法庭后，他们俩自己和他们的辩护律师都提出，物流公司的老板平日苛待员工，对惨剧的发生也有明显的过错。法官和陪审员虽然认同了这一点，但这场大火毕竟害死了三条人命，不能轻易从轻处罚王、胡两人。经过讨论，法庭决定对王、胡两人使用“梦境测试”。

所谓“梦境测试”，就是让一些作案动机情有可原、但案件情节却十分严重的重罪犯戴上人工制造梦境的“造梦头盔”，使他们身处凶险梦境。然后让他们在梦境里玩大逃杀游戏，通过人工智能程序给他们下达给人放血、拍女孩子的裸照、持刀杀人等违背道德和法律的指令，以此测试他们对犯罪冲动的控制能力。

“梦境测试”完成之后，法官和陪审员们就要根据他们在梦境中的表现，讨论他们的量刑问题了。

陪审员甲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胡一宁在梦境里果断选择了杀人逃生，而没有像王昆鸣那样考虑寻找别的逃生出口，显然胡一宁的人身危险性更大。我的意见是，判处胡一宁死刑，王昆鸣无期徒刑。”

胡一宁的辩护律师当即提出了不同意见：“您没有全面观察胡一宁在梦境中的表现。胡一宁在教师办公室里主动给梦境里的假人陈希包扎止血；在做第二个任务的时候，一开始反对用拍女生裸照的方式通关，后来还主动帮助无法行动的假人刘丹顶拍裸照完成任务。据此，我认为，胡一宁仍然应该算是一个心存善念的人。只是最后的任务规定不杀人就没有水喝，对他造成了太大的生命威胁，他才不得已而选择杀人。”

王昆鸣的辩护律师针锋相对：“割腕自杀的成功率是很低的，王昆鸣割伤陈希手腕所造成的伤口，应该是不足以致命的。至于拍女生的裸照，也不是什么重罪，更何况王昆鸣拍完裸照之后就立即给被拍照者重新穿上了衣服，没有任何的性侵行为，这难道没有说明王昆鸣同样也是心存善念吗？梦境测试的目的是什么？测试被告人对犯罪冲动的控制能力。还有什么比成功控制杀人冲动更重要的吗？”

另一个陪审员乙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王昆鸣的律师说得很有道理。另外，我想说一下我对胡一宁自作主张，替刘丹顶拍女生裸照通关的看法。我们设定的梦境剧本并没有规定完成一个任务必须限时多少分钟。也就是说，胡一宁似乎并没有代替昏迷的刘丹顶做任务的必要。他用刘丹顶的手机拍下女生的裸照，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拖刘丹顶下水，让刘丹顶不敢把拍裸照这事传扬出去？毕竟就算刘丹顶自己把裸照删了，现在的技术也可以还原一台手机里储存过的照片。”

主审法官认为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决定来日再议，遂宣布此案暂时不当庭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