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理论与老年人在现代社会的价值

最近看到《崩溃》一书的作者，了不起的贾雷德·戴蒙德的一段ted演讲，专注65岁以上老年人在现代社会的尴尬地位和他为老人设想的能够产生社会服务的几个角度。结合最近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祖母假说”（见“人类的长寿和智慧，可能靠的是爱操心的大妈”）。

祖母假说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物学界的一种推测。这种推测建立在对年老女性对群体贡献的基础上：当普通灵长类动物寿命上限在四十岁左右时，人类的评论寿命远长于此，且人类的女性在丧失生育能力后，还能存活很长时间，这种设置似乎不符合生物发展的基本需要。然而科学家们推测，无法生育的“大妈”可以帮助自己的子女照顾孙辈，并在这个过程中，节省更多的劳动力，降低下一代的死亡率，从而为自己的社会群体发展做出巨大贡献。这种推论被简介地归纳为：人类长寿靠大妈。从现实作用上看，似乎也不夸张。

无独有偶，戴蒙德在2013的讲演也提出了极其相似的论点。

戴蒙德是一位生物学家，然而却以跨种族和学科的人文著作闻名于世，功成名就成为美国科学院院士。著作等身的伟大的戴蒙德先生，年近八十，不知是否因为无法抗拒地加入老年人队列而逐渐开始思考人类老年的生活。

他在最近的一部著作中比较了世界不同区域老年人群体的生活状态，社会活动和所受待遇，并得出了一些极具参考价值的结论。

总体而言，他认为在传统社会中老年人所受的待遇最好，而在社会发展的两个极端（原始与现代），老年人的生活却在歧视和压迫中日渐凄凉萎靡。

在常常需要迁移的游牧部落和食物匮乏的社会群体中，长期存在着抛弃甚至杀死老人的习俗，这一方面是由于老人不适应迁徙生活，而且需要消耗大量食物，在文化角度，因为老人们年轻时也曾经这样对待自己的长辈，因此能够接受自己老年受到相同的对待。

在另外一个极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以美国为例，老年人仍然是社会中被歧视的群体。当物质得到极大满足，不存在无法迁移和食物匮乏影响时，社会价值观念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群体如何对待老年人。

在美国这样崇尚独立，效率和以工作繁忙程度代表人的能力大小的国家，老年人因为日渐减少的工作时长而逐渐成为工作后进群体。这意味着他们被更为年轻的群体所不齿。

美国的各项制度规定体现了对老年人的歧视，比如在器官移植规定中，受体的年龄也成为衡量其在接收器官捐献列表上排位的重要标准。年纪越大能获得器官捐献的可能越低，因为社会自然认同老年人的价值低于年轻人。

老年人在传统社会最幸福。因为在那里，他们仍然擅长并可以继续从事农业种植，纺织，并熟练地操作与自己年轻时相差不多的工具，因为他们终生花费大量精力在使用这些工具上，所以积攒了大量青年人未知的经验，甚至可以担负教学工作。

老年妇女可以帮助自己的儿女带孙辈，并从事力所能及的体力劳动，帮助承担家庭负担。

同时，对于传统社会而言，老人，尤其是年纪很长的老人，是活的记忆机器，他们能够把历史上曾经发生的，对后世有启发价值的事件清晰地记录下来，当社会再次出现新的问题时，年轻人是第一次面对，而老人则更有经验。

与老人在传统社会的价值相比，戴蒙德认为，在现代社会，老年人是“无用”或者“低价”的。

他举了另一个生动的例子：在他年轻的时候，电视机只有三个旋钮，一个调节频道，一个调节声音，一个调节明暗，而今天他家中的电视是由一个有着四十一个按键的复杂遥控器控制，他因为不会操作这个简单工具，甚至要不厌其烦地给自己四十多岁的儿子打电话求助。

相信此类情境在很多家庭都存在。因为社会快速的发展，老人们积累一生的经验，到了晚年因为技术的迅速革新而被完全淘汰，使得他们还要被迫如同幼儿一样学习新兴事物，放低姿态向更年轻的人学习，并因此成为年轻人的负担。

他们找不到自己价值的所在，所以迷茫彷徨，如果我们悲观的设想，世界突然面临一场食物匮乏的灾难，“无用”的老年人（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未来）会不会被集体“淘汰”成为殉难饥荒的第一批受害者呢？

戴蒙德清醒地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提醒我们，应该为老年人在今天的社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提出了几个重要的，可以让老年人发挥作用的岗位，其中居于首位的就是帮助自己的子女照顾下一代。

他以美国的价值观来解释这种行为的合理性：因为只有祖父母才是唯一不会因为工资待遇而轻易跳槽的育儿师，他们有养育子女的经验，有耐心，有行动力，与孩子有血缘关系，是最合适带孩子的人。甚至，带小朋友，对他们的心理发展也更有帮助。

另外一个可供老年人发挥作用的方面是为社会提供宝贵的经验。这点看起来比前一点虚幻很多，但却是现实。他指出，现在美国政府的领导者是年轻人，他们已经完全不记得核武器为社会带来的震撼和灾难，然而现存的上百万名耄耋老人，却能够清晰地重复他们在上世纪中叶核武器阴影下的社会震动和负面影响。

那些受到核武器威胁的老人们可能是我们清醒地了解核武器社会影响以及做出正确决策的最大希望。

无论祖母理论和戴蒙德新书的观点是否正确，我们都应该清楚地认识到，人在社会中要找到价值，才能够被社会需要，被社会需要才不会被社会淘汰，而从生物学角度看，被社会淘汰的后果是悲惨的。

我们终会老去，关心和爱护现在的老人，就是关爱未来的我们。

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就为老人寻找他们最合适的社会位置，在迎来老龄化社会的今天，这种决策有多么重要，甚至不需要我多费口舌做更多的阐述了。

就中国目前的现实来看，老人们应该从放飞自我中清醒和沉淀下来，从周游列国四处游玩的欢乐回到现实生活的柴米油盐——重新回到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目前最适合的位置无疑是抚育第三代。

这种发展方向，不仅有助于推动未来人口发展，解决育龄女性工作歧视、社会歧视和生育率低下问题，还会大幅提高幼儿幸福感。并同时解决广场舞噪音与扰民等老人群体与青年群体产生的直接冲突，进而缓解整个社会群体的焦虑问题。真是一举多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