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十五）
虽然心理阴影面积很大，但事态走向不是我能决定的。除了听天由命，就是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吧。
我蜷缩在车里昏睡，迷迷糊糊地听见直升机的轰鸣，车窗外的雪地上很多影子在晃动，还有人在喊报告……
当喧嚣渐渐消散，紧张的气氛缓缓褪去，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静寂，我的意识完全沉入了黑夜。
一觉醒来，太阳早就冲破了地平线，虽然日光清冷，但照得世界一片光明。我身上搭着一条军用被子，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粗糙无比，估计也不能太干净。反正裹着它睡了一大觉，就别胡思乱想了。
司机已经换成冒牌大山，他的同党们不知去了哪里？我虽然好奇，但并不打算多问。因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摊牌，万一谈不拢闹翻了，忍不住动起手来，就我这三脚猫功夫肯定不是他对手，后果可想而知。
我反复斟酌自己的处境，现在只有跟着他才能找到真正的大山。目前权宜之计，他自己不主动承认，我还是不要揭穿的好。撕破脸太过冒失，这层窗户纸就先贴着吧。
“嗨，睡醒了吗？前面有家咖啡厅，要不要填饱肚子再出发？”
冒牌大山头也不回地打招呼。至于夜里刚刚发生的事，他只字不提，根本就不想跟我解释。
我舒展筋骨，肌肉酸痛感让人心烦意乱，一点胃口都没有。
“还没到海参崴，我现在不想下车。如果饿了，就啃面包对付吧！”
冒牌大山听我这么一说，竟然哈哈笑起来。我脊背顿时发凉，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状况？
“哎呦，你这胆子真够小的呀！担心有人在饭菜里下毒啊？”
这玩笑听起来一点趣味性没有，简直无聊透顶，甚至还有点令人气愤。我不想搭理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表演。
“如果还想要那十万卢布，就陪我下车吃饭，考虑一下怎么样？”
他摆明了是戳我软肋吊我胃口嘛！可钞票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我只能就犯。
“好，我饿了，你请客啊！”
冒牌大山见我妥协，得意地吹起口哨，那副胜利者的姿态，真是让人讨厌！
他向右转下了公路，两分钟不过一间咖啡厅出现在眼前。车子刚刚熄火，我就抱着肩膀冲出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走，短短几十秒，浑身就冻透了，钻进屋子碰上暖流猛地打了个喷嚏。
“哇，我说媳妇儿，这大冷的天，你确实够猛的，佩服佩服！”
冒牌大山调侃着跟进来，手里擎着件男款咖色呢子大衣，唰地一抖就披在我的肩上。
这件大衣样式够土，分量不轻，想来一定很抗风。滑溜溜的貂领贴在耳朵上，还挺暖和的。非常时期，就先将就着用吧。
我瞧门口有张空桌，就走过去坐下，顺便回怼他一句。
“谢谢，你全当我酒喝多了就成。”
“欢迎光临！”
服务生是一位达尔金族小伙子，他热情地送上两杯摩卡。我顾不上淑女形象，趁着热乎气两口喝光，胃里暖和多了。然后，我朝一脸震惊的服务生微笑，并进行了亲切友好地交流。
“帅哥，我点你们店里最贵的十道菜，外加两盘意大利面，谢谢！”
冒牌大山没有阻拦，朝服务生点点头。看着他一脸悠哉的鬼样子就欠揍！要是我的大山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立马拉住服务生不要下单的。他现在不作为，叫我左右为难，骑虎下不来啦！
好！既然他愿意做黄盖，本姑娘就成全他。宰他一顿压压惊，未尝不可嘛。
“够爽快！那我就不谢了，呵呵！”
我冲他挤出个笑脸，从桌上取过车钥匙就往外走。趁这功夫简单洗漱捯饬一番，才对得起那十道美食嘛！
冒牌大山居然跟上来，一脸坏笑：“媳妇儿，我这胡子拉碴的太没情调了，还是收拾一下好，哈哈哈！”
我嘴上不说，心里痛快地骂着他。
“流氓！骗子！不要脸！姑奶奶早晚收拾了你这个冒牌货！”
屋外寒风卷着雪粒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抽打悍马车。我看着车身被子弹扫过的痕迹，想想就觉得对不住它。
还来不及伤感，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我绕着悍马车走了一圈，虽然颜色也是黑的，但是好像有点深哪？再看车胎也不对呀，是新换的！
“别发呆了，走吧？”
冒牌大山拎着浴兜在我眼前一晃，召回了我狐疑的魂儿。我终于想明白了，这车子是在哈巴被调包的，实在太可恶啦！
咖啡厅的洗手间里，冒牌大山刮着胡子，我刷牙洗脸。打扫卫生的大婶瞧着我们，眼神里写满了问号。
重新返回座位时，店里的两桌客人朝我们礼貌地微笑。我还以为是自己太漂亮呢，再看餐桌上摆的差点惊掉下巴，原来他们是因为这个呀？要命啦！
安格斯牛扒，法式鹅肝，黑椒牛仔骨，生煎三文鱼，炭烤羊排，至尊披萨，经典沙拉，罗宋汤一碗，牙买加蓝山一壶！
这是担心我们反悔吗？上菜这么有速度！
还有一瓶法国红酒，标价两万卢布！服务生端来醒酒器，我不淡定了，马上示意他不要开口问话了。
“不好意思，帅哥，我们一会还要开车，不能饮酒的，退了吧？”
冒牌大山居然扮演起绅士来，点头同意开瓶畅饮，然后抿着嘴笑。
“这么丰盛的早餐，没有红酒怎么行？媳妇儿尽情享用，我兜里揣着十万卢布呢！”
这服务生太不像话了，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只听冒牌大山的指挥，领命就一旁醒酒去了。
我攥起拳头，瞪圆了眼睛，压制心头的怒火给这个家伙一点警告。
“你还可以更无耻一点吗？这顿饭必须你请客，没的商量。现在赶快把钱还给我，不然叫你好看！”
我以为还要费些唇舌，冒牌大山竟然举手投降了，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沓俄币递给我。
“怕了怕了！媳妇提起钱眼睛就放绿光，比狼都凶残哪？”
我一把抢过钞票，藏进大衣兜里，对着他狠狠瞟上两眼，就当左右开弓扇过耳光了。
“什么绿的蓝的！那是琥珀之光，充满着迷人的色彩好嘛？啥也不懂，庸俗！”
冒牌大山笑得更加厉害了。说实话，我看着他那张脸就想打人。
“媳妇儿说得对，那孔乙己的窃绝不是偷！人家可是读书人哪，是不是？”
不要理睬他！这菜都上齐了，就化愤怒为食欲吧！我将那盘鹅肝往自己面前一放，抄起刀叉就开吃。咀嚼两口，觉得这西餐还不如糯米团子呢，不过意大利面的味道还凑合。
这样想着，急忙招呼服务生过来。
“帅哥，这菜和红酒上得这么快，面条怎么还没做好呀？”
服务生听我嘲弄并不紧张，转身一招手，吧台后面的美女，便端出两盘意大利面来。
原来服务生还是位领班，看起来挺神气的嘛！我想仔细端详一下这帅哥，结果抬头就撞上他俯视的目光。
“二位请慢用。酒应该醒好了，我去看看。”
我用餐叉缠着面条，瞥一眼服务生的侧影，总感觉哪里奇怪，却又理不出头绪。难道是昨晚的事儿，弄得自己草木皆兵啦？
我低头吃面，心里琢磨着，快点吃完这顿早餐，然后立刻出发。只要回到海参崴，就会没事的。
突然，冒牌大山的电话响了，吓我一跳。
“喂，金浩啊！哦，没问题，我们中午之前就能赶回去。好，我送她！”
原来是乐器行一直联系不上我，只好通过金浩找大山。钢琴已经送到顾客家了，只等调律师上门服务呢。我这才想起来，手机丢在原来的外套里呢！
看来今天的任务也不轻松啊！
但再郁闷也不能饿着肚子干活呀，亏待自己的是傻瓜。我风卷残云般吃光了三文鱼，又抓起羊排啃起来。
那服务生端着红酒走过来，又一脸惊诧的表情，冒牌大山连忙打趣缓解尴尬。
“嗨，瞧你这吃相把帅哥都吓到啦！慢点慢点，别噎着啊？”
我将羊骨头往碟子里一堆，直接取过盘里的湿毛巾净手。再倒杯蓝山一口干了，才对冒牌大山勉强做个笑脸。
“我吃饱了，你也得抓紧时间。红酒打包回去喝吧，接下来你还要继续当司机呢！”
听完我的建议，他竟然接过高脚杯，慢条斯理地品起酒来。我这暴脾气，真想掀了桌子给他两脚，连同这个服务生一起揍才过瘾！
我磨着牙告诫自己不能冲动，隐忍才是上上策！压住心头的怒火，看着他继续装深沉。
就在我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服务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紧接着，吧台美女抱着一个服装袋走过来，竟然是送给我的！
“试试看，合不合身？”
服务生开口就是这句话。我一时语塞，不知接什么台词好了。
冒牌大山嘿嘿笑起来，高深莫测地看着我，然后振振有词给我来条建议。
“你不会就想穿着身上那件大衣，去上门调律吧？那可太没礼貌喽！”
服务生端起另一支红酒，与冒牌大山轻轻碰杯，好像是在庆祝久别重逢吧？谁知道他们故弄玄虚，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干什么！
我有太多困惑，连忙打开了服装袋。心中想着，或许答案就在里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