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笮山若水记

记一

己亥清明，春和景明，惠风和畅。偕友自驾笮山若水，历丽攀高速，穿华坪县城，至龙洞。

龙洞者，因泉多而得名也。其三面环山，中有草甸，其色金黄，深不及膝，曰依禄坪。坪中有沟壑，水流淙淙，遁入地穴，不知所踪也。

坪周诸山，林木繁胜。每至春夏之交，杜鹃极盛，娇艳妖娆，其色桃红，分五瓣，甚为通透，如天之薄锦，又如人间锦缎；花有蕊，其色橙，叶碧绿，相伴花间。丛丛簇簇，赤霞一片，光彩照人，香风芬馥，引蜂围蝶舞。俊男靓女，纷至沓来，最为胜处矣。

坪中空地，车辆纵横，牛羊从容，游人如织，或观花，或野炊，自得其乐。溯谷行，忽逢杜鹃花林，带以清溪，夹岸数十步，落英缤纷，水面飘零，余甚异之，拍照留影别。

记二

出龙洞，顺山而下，抵乌木河。

乌木河源自宁蒗跑马坪，注若水。其域为川滇要津，昔为商旅往来，兵家必争，盗匪横行之境。今车马云集，炊烟袅袅，笑语喧哗，为户外野炊胜地。

河洲乱石堆砌，大者数米见方，小者仅如沙砾。其色灰白，与水相依，与天辉映，独自成景。碧水西来，清浅澄澈，或舒缓，或迅疾。两岸高山相持，绿树斜倚，倒映清波，山水之美，迷乎众矣。

余辈长途奔袭，腹鸣如鼓。驻车，下河洲择地而坐，洗手做羹，架锅煮面，少顷，佳肴美食，罗列盈前，挥箸忘言，大快朵颐，犹忆饥馑之年。

乌木河有土产，曰玛瑙，余闻之久矣。食毕，沿河寻之，未果，捡奇石数枚，聊以释怀。

记三

循河行，经船房，回蜀境，抵黑龙谷。

谷口有桥，横亘太公、罗汉两山，窄小古朴，如长虹卧波，银月吸水，乃云川大堰之引水渠也，曰“五一渡槽”，为此处名胜。

自左循小径上山，及山腰，见地穴，口大如斗，不知其浅深。鱼贯入，初极狭，才通人。漆黑不见五指，借手电微光，行十数步，自左折而上，攀至另一洞厅，其高数丈，可容数百人，壁有钟乳，上有窦，有树倚崖耸立，老干虬枝，旁迤斜出，根抱巨石，错节盘根，天光自此入，讶异之。

乱石堆砌，仿若天梯，直抵洞口。余辈手攀足蹬，两股颤颤，汗出浃背，方始得出。及出，豁然开朗。梯田层层，果树茂盛，杂草不生。折而向下，复行数百米，有渠广五尺许，下临陡崖，旁倚绝壁，惊为天河，叹工程之雄伟浩大。

循渠行，至五一渡槽，槽内流水盈岸，荡漾不停，闪烁晃耀。立桥上，山风横射，凛然想衣裘。极目远眺，高天如洗，胜境如画。一侧土地平旷，杂以畦畛，丛翠之中，隐见村落。一侧谷幽壑深，豁开如门，秀壁如削，藤蔓杂树，蹿生其上，袅袅濯濯，清新光洁。旁有泉出，飞流直下，生生不息，中分数股，水激苍岩，溅珠泼玉，宛如明珠散落，冰花绽开。

下至谷底，中有河，青山送迎，广逾丈，狭仅数尺，间以独木为桥，行往来之便，非胆大者不能过也。河内石子粼粼，朱碧磊珂，水色重碧，幽邃靖深，意若不欲流。脱履濯足，沁凉入骨。

暮时，天雨忽来，驱车至惠民街，夜宿于此。

记四

惠民街后，有山横亘西南，巍峨蜿蜒，峻壁横批，宛若屏障，乃川滇分界，是谓“四川岩子”。

宿惠民次日，早点罢，余辈自德阳村入，奔驰盘旋，渐行渐高。路狭，仅容单车行。万桑浓黛，果实累累，层层叠叠，点缀山腰。屋舍星落，藏于林间，如隐士居所，为众人羡也。

行数十里，至山垭。驻车观之，大云千万成阵，相驰逐布空中，峰足皆隐，如堆粉障。土人曰，此四川岩子也。

余辈欲穷绝顶之胜，然雾霭重重，恐失其道，立而候之。听土人述“孔明箭”、“三虎坐堂”、“干海子”、 “贺二麻子”之传奇。又言山中土产，野彘，山鸡，麂，红骨羊，菌蕈，笋。最奇无如匪巢，为一山洞，处绝壁之上，须登云梯入，内甚广，深数里，昔匪酋率创残饿羸之余，死守达数月之久。

少顷，云雾渐散，峰峦初显，隐隐约约，恍如阆苑仙境。循土人所指，赴峰足而行。行至山包，上有房数间，垒土为墙，青瓦覆顶，壮甚低矮，门户紧闭，寂静无人，仅院前有重修碑及香火遗迹，是庙也。

愈往上行，愈幽深僻远，杳无人迹。然幽寂中自有佳境，疏林茂树，遍及山岗。雀鸟和鸣，疑为天籁，沉醉其中，世俗之声远矣！林中诸树，聚者如悦，散者如别，整者如戟，乱者如发，多不知其名。唯识乔松，英姿挺拔，弥望如青云，肤皱枝拗，矫健如虬龙，此城居者不可常见也。又数里，林穷路绝，石崖突丌，悬壁高张，似刀砍斧斫，不可登攀。折向右，循羊肠小道，复行数百米，恐坠，失望而返。

路右，坡度缓，林甚广，草芽始发，初日照林，深翠殷绿，青山如屏，爽气霏霏，欣欣然沁心入脾。驻足崖上，清风入怀，望烟峦连绵不绝，观平畴沃野阡陌，觉世间无物可胜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其有不油然而兴耶？

午正腹饥，众皆曰旋，缘旧路返。偶遇土人，背负芭蕉，尝询买之。告之曰：自行采摘，分文不受，并邀至家哺食。五壮佼者，摘蕉六棵，满载而归。

追游不两朝，而乌木流域之胜殆尽。老少十五，羁旅异乡，不喜棋牌，雅好山水，相约同行，采桑观景，乘兴而去，尽兴而返。城中周生，携子同游，作文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