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还是失去了

  大一快结束的左右，我的高数书丢了，在自家寝室丢了；而期末考试并没有结束，我还得复习啊。于是，我到处找我的书。我在我们班的那片寝室来来回回喊了几遍“谁拿了我的高数书？”但还是没人知道是谁拿了。所以直到搬校本部了我也就彻底放弃了。

想来当时很为丢书着急是因为怕随即而来的考试挂科，但结果是有惊无险，高数还是考了80多分。而我现在也没考虑过考研的问题，所以，丢了一本高数书并不以为有多少的痛心。我痛心的是我的数学成绩并不好，从读高中以来就不怎么好。要说起来，我的高考还是完全败在数学上了，这一直就是我的痛。

但要说我高中的数学老师也不乏本校的名师的，教过我的数学老师前前后后也有四五个，可我就是读得不得要领。这让我颇感惭愧。而更惭愧的是我高中最喜欢的老师居然还是一个数学老师。

她是个女教师，高二时我的数学老师。高一分文理班之后，我最终还是在理科班了。第一次在理科班的一次课间，我坐在窗边，眼前就掠过一个身影：穿着发白的牛仔裤，摆动着的手拿着书，留着齐耳的短发，大步走过。我想这女老师挺豪放的，有个性，要是她是我的老师就好了。然而，身边立即就有知情的人告诉我说，这就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我心里暗喜：我想我会喜欢她的。

后来，事实证明我是喜欢她了，但她并非是我开初的所说的豪放的人，因为我觉察到她内心深处更是一个敏感的忧郁的女子。

因为喜欢这么一位数学老师，所以我的数学在那会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高二上学期的时候。我的一位老兄（他在另外一个中学）高一的一次期末考试回家后问我数学考了多少，我说没多少，他就说他130多分，当时我只有叹气的份；高二他又问我数学考了多少，我说131，这回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句“靠”。

我喜欢问她问题，我甚至可以说，整个高中我问的问题基本是问的她的。我不清楚的会问，清楚的也会问。有时候她也会被问倒的，自习课的下课铃声响了，她还没解决我的问题。这时，她就对我说等她想好了再告诉我。于是，在第二节课或者是第二天她就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就是被问的问题的答案。

虽然我对她很满意，但别的同学却并不以为满意，甚至觉得她没能力教好我们。这也很有理由的，每次月考下来数学及格的就不多，但我以为还是学生的问题多一点。又一次月考，我从她办公室经过，跑去看数学成绩。这时，她神情黯然地对我说：“你们班考得不好，比隔壁班差。”

我想这实在是惭愧，我也知道她也有压力。学校给她两个班，没教好很过意不去。这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她的忧愁了。但做学生的他们却并不这么想，我甚至一度听说班上要联名请求校长换走她。这让我很不爽。后来，慢慢地，她在班上讲课越来越没了笑容，更多的时候是紧蹙着眉头，敲着黑板对着在下面的我们说：“认真点。”但真正在认真听讲的又有多少？

然而，第二学期没过多久就真的换老师了。因为她怀孕了，要回家生孩子。换上来的是她老公，姓胡。此人姓胡并不失去意义，他一节课45分钟，前30分钟是用来聊天胡扯的，后15分钟才用来讲课。那会儿正是讲有关排列组合概率统计方面的知识，所以我高中数学学得最差的部分也就是在这里。应届的时候碰到这方面的知识考试时，我就半猜半做，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而其他同学也未必换上他就学得好了，也还是每次考试及格的不多。

高二快结束的前不久，她回来了。这次，除了齐耳的短发已经长到披肩了，她的对我们的态度更是由开初的无奈到如今的失望，甚至是绝望了。她会在班上上课我们稍有吵闹时大发火，这种怒是无望的怒，是真的怒，我是感觉到了。然而，高三后数学老师又换了一个。我很是郁闷了一阵子。我甚至是有点排斥新换上来的温老师。我记得温老师来我们班的第一个晚自习，我是第一个上去问她问题的人。当时我看到她在那里用铅字笔在纸上划来划去半天没个思绪的时候，我居然有点满足的感觉。我现在知道我是原不该这样对待人家的。

从此以后，在学校我就很少见到她了。偶尔见到也是隔得老远。而今，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大一的第一个学期的元旦，我买了一张贺卡准备寄给她。可最终居然没有寄出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寄出去，反正就是没寄出去；这张贺卡至今还在我的抽屉里，我在西区的时候就想在搬来本部前必须毁掉它，可也同样的居然没有毁掉。而我知道我是真的失去了一次最佳的与她联系的机会了，因为那会儿她也许还对我有印象，可现在就真的难说了。

高考完后，我又回到学校了。当时，有一个初中同学的弟弟也在那一年考入我们学校，我就帮他在学校报道。很巧的是，他居然就在她老公班上。我带他去他班上报道时我就见到了他们夫妻俩。隔了一年了，他们都还记得我。她问我高考考得怎么样。我说不好，但没敢说是数学考砸了。很奇怪的是她没听太懂我的话，可我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我忘记了她不是本地人。她好像是瑞金人，所以听不太明白本地的话。自此以后，我似乎就没跟她说过话了，甚至是我还在学校的时候都很少见到她了。

班上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怀孕后才结婚的。但是，我没想到没过多久我就隐约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她老公居然动手打了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似乎就有女生们去看望她。不管怎样，我是很火的。我本来就对她老公没什么好感，但怎么也不会把他想成一个动手打女人的有暴力倾向的家伙。当时我很想揍他一顿，但想想还是算了，他身强力壮正当年轻，我哪能打得过啊？但从此以后我就对他很不喜欢了。

也许也是从此以后，她就更加的哀愁了，脸上全然没了当初我刚来那理科班时的那份无忧的洒脱的笑容。

复读的时候，我有连续三次在本班考试，而这三次都有一门是她在监考。她搬了凳子就坐在讲桌旁，安静地坐着，也不下来走动，也不常转动眼睛。可惜，我的位子都不在前排，要不我一定会在她旁边轻轻地叫上她一句：肖老师。除了这三次是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其他时候就难见到了。

偶尔见到也是在人流涌动中匆匆一瞥而过，那时我就会小心地看着她，她嘴角虽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可眼眸子依旧存着一丝掠之不去的哀愁——我知道，她终究是个忧郁的女子。我轻轻地摇头，微微地苦笑，眼睛望向别处去了。——我为她这长久的深含忧郁的眼神而感动，因为我知道我眼里也有过这难去的忧愁。

现在，我在大学里每天都会见到不同的女生，出了校门也可以见到更多的女人。但我就从没遇见过像她那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更没见到有如她那眼神饱含哀愁的人。所以，我至今都还记得她。中学时代的老师对年轻的学生，其实是有很大的影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深刻地留在年轻的我们的脑海里。

我记得，她的左手手腕上是戴有一块银丝镯子的。每次要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她总是将右手往前上方一伸，然后晃两晃，等到那块银丝镯子在手上套牢了才去黑板上写字。

我也记得，有次检查完我们的数学习题册的时候，她在我的书上留下了两行字。我至今都还记得这两行字，原文如下：

题目不要做太难的；有一点你做得很好，就是你自己会去看书。

这两行字写得挺漂亮的，也写得完全正确，我高中就是这个样子。她就能看出来。

我还记得，她从不穿裙子。我在学校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她穿裙子。其实，她也不是不适合穿裙子，她身材高挑，瘦瘦的。我想起以前她怀孕的时候，班上很多人都不知道。因为那时是冬天，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连坐在第一排的我都没觉察到。后来经英语老师提醒说：“你们没发现你们数学老师怀孕了吗？”于是，下次她来讲课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的肚子的确是挺着的。

高考完我可以立即叫比我大七岁的生物老师叫陈姐，我想我也可以叫她一句芳姐的，但从来没机会叫过，因为现在根本就失去联系了。以前不知是怎么得到了她的手机号码的，也许是那次帮忙老同学的弟弟报道时顺便得到了她的手机号码吧。我发短信问她，你们的宝宝好吧，叫什么呢？她回答说叫欣欣，我说是你给取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