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 3 烟花三月

3 烟花三月

在孟泽的房间，房间干净，床上的被单是浅蓝色的，空气也很清新，像他身上的味道。我偷偷深吸了两口，是让我觉得舒服的味道。

他快速的脱下外套，接着开始脱裤子。我退到门边，不动弹了。

我觉得身体里分裂出几个我，一个傻傻地站在原地，另外一个拼命叫嚣着“走啊，快走，快跑出去！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想活了。”还有一个趴到孟泽的脚边，摇尾乞怜，伸着肮脏的手想去触碰他。

“换衣服啊，傻站着干嘛？”他转过头，发丝上的雨水甩到我的脸上。我颤抖着伸手想摸脸上的水滴。

“你不嫌我脏吗？我很脏，会弄脏你衣服的我还是……。”我还是走吧。

他从衣橱里抽出叠好的上衣裤子扔给我。我的手牢牢接住了衣服。干净带着属于他的那种洗衣皂味道。

他真好。但是我不应该奢望别人对我好。我这种人一旦得到就会想得到更多，还会依赖这种好，反复反复的在一个人的猜疑，会不会他对别人更好？我会嫉妒，会很难受。

不行，我不能这么想下去了。

“妈，我要换新衣服了。你看我衣服给同学了。他穿着刚刚好。”孟泽在冲着他妈妈撒娇。

“衣服肯定得换啊，因为你又长高了呀，宝贝。”孟妈妈说着拿着毛巾给他擦湿漉漉的脑袋。

我本来就非常不自在。在陌生的环境一直都这么不自在。尤其我对着门板换上孟泽的衣服之后。

刚刚在房间，我换衣服时，鼓了好大的勇气，在孟泽说“都是男生你什么不好意思啊？行了我不看你，我看……我看北面的墙壁，但是给你五分钟！”他掏出了手机，点开了手机上的小游戏。

再到客厅里，饭桌上的香味

“周永是吧？吃了饭再走呗，我等会送你回家去，要不你就给家里打电话，今晚先住下。”

不……不行，如果住下，我恐怕，我呼吸不过气，我会死的。

“不……不……不了，谢谢，我，我不……我得回家。”

“妈，你别欺负我同学啊，等会吃了饭送他回去呗。”孟泽说着夺过孟妈妈手里的毛巾，自己擦头发，往饭桌走去。

先是冲水的声音，接着是打开门子插销的声音，之后是熟悉的女声，“送谁回家啊？我今晚还想住下呢！”

她好像一直没变。她是那个许诺会给我新衣服穿的黄老师。

我的身体听到她的声音时，在微微发颤，手臂有些僵硬的不知是把毛巾拿下来，还是继续擦头发。

“好好好，让你住。”孟妈妈回答她。

脚步声走到饭桌那边。

“小泽考试不要有压力，考不上一中，可以到我们四中来哦！四中虽然说是中专学校，但是还是有很多学生都考上一本、二本大学的，不要觉得四中不好，明年中考不要有太大压力……我照顾着你哦……”

她在四中。

“哎，哎？”她好像终于看到我了，十足惊讶的语气。

“那是小泽的同学，大雨淋湿了，好像不太爱说话。刚刚是让他住下，他非要回家。周永，别拘谨，快过来吃饭。”孟妈妈说着来拉我的胳膊。

“小泽，不知道喊人啊，你黄姨。”

“黄姨好！”孟泽懒洋洋的打招呼。

这是我第一次，其实也是最后一次在孟泽家吃饭，这顿饭是，茴香饺子。还有小米粥。

我最讨厌的一种菜，茴香。

但是我吃了十个饺子，喝了两碗粥。

“呵呵，这孩子喜欢喝粥啊，多吃点饺子啊，大部分都是我包的呢！”黄老师这么说。

我们对视之后，就没有相认的想法吧。

能有什么好相认的呢？小学时，她曾在我们学校任教一年，我是她班级的学生。她后来就离开学校了。

更何况，在别人的家里，怎么能说那些事呢？

有些不堪的事。

雨还在下。

*

二月那个叫做“雨水”的节气过去了，属于春季的三月，老天爷不时会下点小雨。

今天清晨那场小雨过去后，一天晴朗。我看了看课外读本的页码。今天是认识孟泽的第140天。

放学后的校园依旧热闹。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拖堂了，今天还是我值日，我转了转脖子上挂着的车钥匙，有些烦躁。

别人或许会有什么金石玉链挂在脖子上，这一枚看起来平凡的车钥匙对我来说却是很重要的宝贝。

我以为他走了。因为我锁上教室门时，教学楼都安静了。

走到车棚那边，孟泽还在那里，他坐在车座位上，旁边有别的男生，他们好像在聊天。

一把车锁，两把钥匙。他的锁，锁得是我们俩的自行车。

“孟哥，你小媳妇终于放学了……”是孟泽的一个朋友，他们班的常滕。

“你他妈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孟泽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跳下自行车一脚把常滕踹倒在地。

我离着他们几步之远，是啊，“小媳妇儿”“小娘们儿”这种称呼真可笑啊，真难听啊。

和我这样的人纠缠不清，孟泽很讨厌这样吧。

“咻——砰——”

一朵烟花绽放在傍晚带着些余晖的空中，极速噼里啪啦的燃烧，甚至都没看出是什么斑斓的色彩就消失了。

接着另外一个烟花冲到天空。

“孟泽，你别打了，快松手！”

永昼 3 烟花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