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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清风,迷了烟雨(1)

2017-03-14  本文已影响0人  黄濑君__

       送你离开的那一天,窗外细雨绵绵。我突然想起了两天前与你一起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如今望着屋外,深感这句话中的情意。为何这风雨不是倾盆大雨,雷电交加?真真使我失去了开口留住你的勇气。

       我们由相识到相知,一路懵懵懂懂到现在,细数也有五六年了。因着地域不同,一向聚少离多,此番你回人才济济、日新月异的迷情大都会上海,或许下回见面,便是半年后的事了。我一向晓得你整天焦头烂额,熬夜通宵,心疼之余能帮到你的唯有时常给你寄的安眠药和偶尔几句宽慰的话。我的三言两语在你心头只能舒缓半刻,尽绵薄之力。日后路途艰辛,也得需你只身一人孤独闯过。而我,只在这苏州小城时而看看书,望着天空想起你,时而听听歌,看看青石路想起你。闲散慵懒无所事事的我,只会整日读几本书听几首歌,慢慢地度过我的漫漫人生。过着与你完全相反的生活。

       我生来慵懒,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安安静静度过这一生。可是我遇见了你,你生来就该是光芒万丈的人,头脑聪慧,心思玲珑,本就在毕业时洋洋洒洒进了世界五百强的公司的你,后来又去了另一家公司当上了上海地区的副总裁。而我呢,拿到一张普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低调简单的读完大学回到故乡,攒钱在小街巷尾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幸而也卖一些杂志报纸类的文献,才不至于关门大吉。打算如此过完一生。

      如今我坐在这窗前,望着屋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绪突然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你我初识的场景。

       还记得那天,与现在相反的天气,有日头在天上挂着,你停留在我的书店门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有些调皮的垂了下来,有微风轻送,吹起你墨绿色长裙的裙摆和微垂下来的头发。你抬手拿起一本周国平的《幸福的哲学》,满脸欣喜,轻轻翻动着,明亮的眼睛转动着。抬头微笑着说:“姑娘,我想买这本书,请问多少钱?”

      彼时我正在与瞌睡做斗争,被这句话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待清醒了才抬头应声:“一共……”我愣了一秒,看清楚她拿的书之后,“姐姐,你也喜欢周国平的书啊?”在这小镇,竟然能找到趣味相投的人着实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专门研究尼采的周国平,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你落落大方,拂了拂被风吹起的裙摆,微笑地看着我:“以前有幸拜读过他的作品,喜欢他写作的风格。”简洁而不失风度的回答,让我顿感犹如清风拂面,舒适安然。

        我冲你笑了笑了,露出八颗牙齿,将脑子里想的一股脑说出来:“既然我们臭味相投,那就送你了!”我一向不喜做亏本生意,但认识一位爱好相同的人,我一点儿也不觉着是亏。

      你扑哧一声就笑了,琳琅般清脆的笑声响在着小街巷尾,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你说趣味相投还好一点,毕竟我们喜欢的又不是像小黄书那类的书籍。”你一脸玩味的看着我。接着说:“你送我书,那我自然是要回报的,以后恐怕会经常来叨扰了,不要嫌我烦就行。”

       我欢喜地打紧,急忙回她:“好啊,好啊,我也想跟你聊天的。”我许是窝在这平时就很少人光顾的巷尾小店铺太久了,不知道多久没有接触过像她这般心思通透之人。她懂我内心的想法,知道我是真心想交她这个朋友,日后怕是会以某种礼物的形式回敬我。

      与你道别之后的几天,我天天翻着周国平的书,顺带盼着你的到来。以前也甚是喜欢,但翻的没那么勤,如今仿佛有了动力,竟将这几天看的书全换成了他的。

       又是一天下午,太阳晒得猛烈,但未普及到我这小书舍里,只有淡淡的光映射进来,我习惯了这带些幽暗的小空间,怡然自得的继续看书。忽然听到了铃铛声,正一点一点的靠近这书舍。我抬头望了望窗外,来往逛街的人不少,在那扎堆人群中,我一眼锁定住一个人,她仿佛自带光芒,仿佛是隐在人群里唯一一个如天使般的人。能使我一眼就看到她,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人。

      你轻轻抬起门上的帘子走了进来,对我挥了挥手。我只想到了一个成语:蓬荜生辉。我只想用这个来形容眼前的一切。我们坐着聊天,谈幸福、谈哲学、谈人生、谈爱情,我们简直无所不谈。我看过很多很多的书,你走过很多很多的路,我们认知方式不同,观点却一致。这也是我们能深交的原因,我不知道你是否和谁都能高谈阔论,但是我活着的这些年岁,却只遇到过你一人能让我喋喋不休。

      我说:“欧洲华丽的大教堂那么多,但我独喜欢位于法国带有哥特式风格的圣丹尼斯教堂,那高高的建筑、高高的横梁、和那些精细的尖券,无一不吸引我,真是美极了!”我一脸激动的神情。

      你微微笑了笑说:“其实像这种哥特式风格的建筑或是说教堂在欧洲倒是有不少,比如英国的圣阿尔班教堂、德国的瑙姆堡教堂,这些都是哥特式风格的。还有最出名的巴黎圣母院,不也是哥特式的。”

       我低头思索着,边思索边说:“唔,不过还是喜欢那所教堂,那种美。”

      “圣丹尼斯教堂的玻璃窗倒是顶美的,特别是白天当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映射起来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对啊对啊,多好看!”

      之后几天小街巷尾总能看到你的身影,有时替我整理书籍,有时与我谈天,有时坐在角落安静的读   一本书。我们畅快地度过了一个礼拜,一个充实的礼拜。

       这天下午,你翻着《飞鸟集》,懒懒地问我:“你说,一个人从相识到相知,最短需要多久?”

       “一天。”我头也没回,直接给出答案。

       你又翻过一页,片刻,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可是我认为,片刻就够了。”片刻间眼神的交汇。

        我愣了一下,也抬头看着你,左手食指挠了挠腮,疑问地问:“你是说我们吗?”

        “当然!”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哈哈大笑的笑,笑的极其开怀。这一刻无需言语,我们了然于心,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知己的这个设定,又或者说是彼此的伯乐。

      隔了两天你来,在我这选了几本书后,掏出钱包与我付了钱,就坐在我身旁开始絮絮叨叨,说你家隔壁流鼻涕的小孩整天拉小提琴扰你清梦,说你昨晚看见一只温顺的花猫被流浪狗调戏,说你上班的地方外面也有一家小书店,说你很想念上海的家冰箱里雪藏着的最喜欢喝的白葡萄酒,也说你如果厌倦了上班就来我隔壁开个花店,与我朝夕相对。我静静的聆听着,手中的书自从你说话开始就没有翻过一页。

    你起身捋了捋头发,与我作别。你说:“暖暖,我要回去了。”

    我目光炯炯的看着你,我知道你在跟我道别,不同于往常的道别,此次一别,或是很久也不能相见了。我缓了缓,轻声说:“再见,骄阳。”

      你从包里拿出用许多个银色铃铛制成的风铃,铃铛一圈圈围着往下垂,煞是好看。你将风铃挂在窗前,无风也铃铃铃地作响,悦耳的声音不间断的传来。你看着风铃,轻声说:“其实你并不喜清净,这风铃陪着你,好让你的店铺也热闹些。”然后转身慢慢地走了。我心里觉着难过,低头却看不到书,眼睛已经模糊,你真的懂我,无论何时。

       就在那时认识你后,在你离开的日子里,我开始重新审视人生。我报考了哲学类的研究生,我想着,就算是窝囊,也得是威严骄傲的窝囊。

      你将行李箱拖出来,看着正发愣的我,微微笑了笑,用欢快的语气说道:“回神啦,想什么这么入迷,都忘了来帮我收拾了。”最后一句带了点娇嗔、调皮的意味儿。

        我回头望着你,低着头起身,胡乱应了个嗯字,走上前接过你的背包,打开一一再仔细检查一遍。“着实有些不放心,你总是丢三落四的,现在还说有我帮衬着,真不晓得你一人在上海是怎么熬过来的。唔,你的充电线呢?”

      “啊,好像忘了,我去找找。”你小跑进卧室,又小跑出来,手上拎着的正是白色的苹果充电线,外带一个小米充电宝。“幸亏得你检查,不然回去的路上手机没电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我还有一些工作打算在行车路上完成的呢。”

       终于检查完毕,将行李箱外带背包放在门边上,我起身走向厨房,边走边说:“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路上会饿的。”说完打开冰箱拿出昨日包好的饺子,正准备下一些。

       你赶忙走过来制止我,“别,下饺子耗时间呢,不是还有吃剩下的面包吗?”你说话时手里还拿着iPad看一份昨日下属发给你的营销策划案。

      我皱起眉头,很不满意你说的话,“面包还是昨儿早上早餐剩下的,先下肯定硬了,还冻在冰箱冷冷的,会吃坏肚子的。”说完却也把饺子放回冰箱,“一会儿出去买些熟食好了,你想吃街西的包子还是街东的鹌鹑蛋?”

       “唔,都好。”你靠着厨房门,正聚精会神的看着iPad。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门。

       我一向晓得你工作繁忙,这几日我们悠闲至此,我还以为你是因着放假没有工作,如今看着这番情景,才晓得你是特意抽出时间陪我。虽说现下内心有些许不快,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我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对你说“时间也差不多了,出发吧,别一会儿误机了。”

      “好。”

      最后你什么也没吃成,倒不是我没有买吃的,我买了一笼生煎包、一笼流沙包外加一盒鲜奶。但你走得急忘了带。这午餐就变成我的午餐了。

       送你走后已是下午五点多,我去了趟出版社订购今野敏的小说,回到家已经是快七点的事了,我草草洗了个身,从墙上的酒柜里拿出你之前去日本出差给我带回来的樱花酿,顺带捎上那个底边雕刻成花样的粉色琉璃酒杯,倒满一杯,细细酌饮。

     我性子从青春期起便有些乖张,致使我高中有段时间嗜酒,喝的大多是啤的,后来在高二下学期上生物课时学会制葡萄酒,便准备准备自己动手尝试做了一缸子酒,觉着味道不错,之后便变成喝红的了,到了大学反而喜欢喝果酒,如今酒柜上储着的酒就属梅子酒最多。

       或许是没睡午觉的缘故,或许还顺带捎着喝了酒的缘故,才八点不到就开始犯困,我用风筒吹了吹头发,一沾床就睡着了。

        还梦见了我们,我们的场景。

       梦见那时刚过了大暑,夜晚也越发热了,屋外蝉鸣声正叫的兴起。我坐在桌子上,咬着笔头正在低头思索苏格拉底的形而上学和他的徒弟柏拉图的书。看的我一个头两个大,只得艰难的翻过一页。

      窗前的风铃忽然响了,一个脑袋从窗口探进来,吆喝着说:“老板,来生意啦。”

      我抬起头向窗户的方向张望,看见带着明媚笑脸的你,同时会心一笑。

      你自门口进来,穿着一身及膝的白色连衣裙,配上一双水洗蓝的帆布鞋,长发依然飘飘。我赶忙起身将身旁另一张凳子上的书拿起,放在柜台上。

       你双手抬起环抱住我的脖颈,将头搭在我的肩上,我上前半步,伸手环住你的腰,轻轻回应你。哽咽的说:“好久不见。”

      你依然抱住我没松手,我感觉有什么打湿我的衣服,偏头转眸发现你也看着我,轻轻的说:“好久不 见,暖暖。”豆大的泪水却掉下来,落在我的肩膀,接着你重新趴在我的肩上,一抽一抽的哭泣。

       我轻轻拍着你的背,帮你慢慢地顺顺气,待你哭的差不多了,我领着你进了内堂。内堂是我的住房,小小的纯蓝色沙发靠在一边,二十四寸小电视在另一边靠墙,中间放着小小的大理石茶几,整个客厅看起来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旁边小小的嵌在墙上的柜子里罗列了几种酒。

      你坐在沙发上,我在旁边的厨房里倒了两杯青梅酒,和着冰块一杯端放在茶几上,一杯端给你,你畅快的喝了一大口,放下琉璃杯,用红红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我不会问你怎么了,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不会问你为何哭的如此肝肠寸断,我知道,只要你想说,你会告诉我的。

       定了一会,你哑着声叫我的名字,“暖暖,暖暖。”

       “嗯,我在。”

        “怎么办,我没有家人了。”你低着头说,有眼泪直直落下来,落在你纯白色的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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