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啊，就像地到天那么想你

     

从前怕她抢了全世界，现在怕不能把全世界给她。

我曾经差点杀了她。

遇见她是九年前春夏交际的时候，她带着一脸的天真来到我家，抢走了我的房间，我的玩具，并且开始了为期一生的常住。

那时候她就不太喜欢笑，但还是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所有人的宠爱，我常常静静地在一旁看她，最后又道一句“好丑”转过身去做别的事情。

只有无人的时候我才会靠近她，向她宣战。想掐死她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可是她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看我，好久才慢慢咧开嘴巴，笑我。那时候的我像一个小丑，灯一亮起来，我就又只能把所有的丑恶，都咽了下去。 

自从她来了以后，我就跟着姨妈住了。因为学业紧张，妈有时候会带着她来看我，冬天上坡路难走，全是半结冰的雪，一步一打滑。

她穿着新买的棉衣和靴子，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看我，好久才慢慢咧开嘴巴，笑我。他们的生活好似有我没我都一样，有时候妈给我打电话会让她跟我说几句，她多半会扔掉手里的电话，不肯说，甚至还会和妈生气。

慢慢的我竟然也会开始想她，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妈的话。虽然她抢了我不少的东西，但我居然还是会想她，就着窗外的夜色抹眼泪。

四五年后，她才终于肯和我说话，一放假就跟在我的身后，亲戚朋友夸她漂亮，她就笑盈盈的往我怀里蹭。

生日那天，她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一根棒棒糖，最后实在没忍住，自己吃掉了半根。

等到开学我要走的时候她就会哭，拉着我的衣角要跟我走。妈拦着她就生气，我只好应着她下次给她带礼物。

在要启程上大学的前一天晚上，我有点失眠，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一翻身儿，感觉旁边的床单湿湿的。再一看旁边的人，已经完全裹到被子里去了。

我把她脸上的被子掀开：“你是不是尿床了!”

“我没有。”

她的声音温温的，哑哑的。说完还吸了吸鼻涕。

“哭了？”

“没有。”但是抽泣声却越来越大了。

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转身把她拥入怀中，她还在流泪，把我的一条胳膊都哭湿了。

许久，我摸了摸她的头：“睡吧，明天还要起早。”

“我睡不着。”她又往我的怀里蹭了蹭，好像下一秒钟我就会消失似的。

“睡不着我们就说说话。”

她问我，你上了大学会不会想我啊？

我说会。

她又问，那你多久回来一次啊。

我说不知道，不过我保证每次回来都会给你带礼物。

一说有礼物，她果然心情好了一点。但没过多久就又哭了，而且抽泣声越来越大。

她说：“我跟你说，如果你找男朋友我就离家出走。” 

我不禁失笑：“我找男朋友关你什么事啊。”

“你找了男朋友就要结婚，结了婚就要生小孩，那时候你就不宠我了。”

看着她渐渐睡了过去，我抿了抿嘴唇，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就着窗外的夜色抹眼泪。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的胳膊肘麻了。才四点多钟，所有人都应该是睡得最沉的时候，尤其是贪睡的小孩子。可我轻轻一动她就醒了，呼吸声还抽着，睁开眼睛就又要哭。

那一年，她才六岁。

大学的生活自由的多，我把头发放了下来烫上了卷，摘掉了框架眼镜戴上了隐形，也开始学着美妆博主在脸上涂涂画画起来。

第一次回家她躲在房间里玩手机，我进门看她，她没有察觉。我笑了笑敲了一下门，她一抬头，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但还是怔了好久，有点怕我。

“我给你带了礼物。”我说。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我从包里把洋娃娃拿出来递给她，她接了过去，摆弄着娃娃不肯看我。

“有没有想我啊？”我问她。

她还是不肯看我，摇了摇头，眼角还挂着泪。

我放假要比她早一些，因此我回家的时候她还要上学，周天的晚上，我把她所有的文具都换上了我新给她买的，一个个粉粉嫩嫩的，她反复看了好久。

“姐，明天早上去送我上学行不行？”

她瞪着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

“行。”

直到得到了我肯定的答案，才冲我扮了个鬼脸钻进我的怀里。这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

前几天生日，她用姨妈的手机给我发来一大串的表情，还有她手工做的生日礼物。她说家里飘了雪了，要我回去带她堆雪人儿。

你想我了吗，我语音问她。

她回我：有一点吧。

那有多想我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复我：想你啊，就像……地到天那么想你。

也许从地到天，就是她能想到的最远的距离了吧。

   

无戒训练营第十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