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用了不好的方式爱你

我和儿子的手工作品

此刻的我，心里很不安。

我不确定身旁的儿子睡熟了没有，虽然听起来他呼吸平稳。

今晚他闹牙疼。从开始睡觉到现在已经含过了三片生姜，两粒花椒，用掉了两颗冰箱里的大苹果冷敷。

效果都不太好，他不时歇斯底里地挣扎一番，疼得流出眼泪，要睡着也是折腾的。

想起牙疼刚发作的时候，他在小卧室可怜兮兮叫我过去。我要看看，他却捂着脸扭动着身子焦虑地说妈妈别骂我。

不骂你不骂你。我顾不上心疼，顺着他的话，一边竭力显得慈祥，一边掰开他的嘴。好嘛，一颗补过的牙不知什么时候填充材料掉了，此时已被蛀成了千沟万壑的喀斯特地貌。

龋齿从一岁半起，是他的老毛病了。牙疼总归是他明知故犯，没有好好刷牙。他怕我又给他讲道理。原来我讲道理，在他眼里也就是骂他。

家里没药，我在搜索栏输入“小儿龋齿快速止疼方法”，找到了几个最好实施的。

每种方法都只能短暂地奏效。我不厌其烦去切姜片，把姜汁涂抹在他的牙上；选又大又红的花椒粒，塞在他的龋洞里；又拿出冰箱最里层冰得冰凉的大苹果，让他冰在脸上。我答应陪着他，让他搂着我的胳膊，直到他的小胳膊自己缓缓放松了力道。

昨天早上，因为他吃饭太慢，写字班要迟到，我狠狠训了他。他憋涨着一张脸，面对我的责问坚持一言不发，爱哭的小鬼看起来难受到了极致，却没让眼泪掉下来。

过马路的时候，他紧紧跟在我后边，我忘了对他的责难，习惯去牵他的手，感觉到那只小手比往常灵敏百倍地、迫不及待抓住了我犹豫着想要要缩回去的手指。

原来他那么依恋我。虽然怕我骂他，可是牙疼的时候不要爸爸，不要奶奶，还是要可能板起脸告诉他不刷牙后果有多严重的妈妈。

我想起来很多次，我一遍遍给他强调各种各样的要求，他委屈又不知所措的目光。

他理解不了我层出不穷的规则，我长篇大论，吹毛求疵，也根本没有说服过他，只不过给他种下了自卑的种子而已。他从不认为自己好，从来怕我骂他。这比他变得粗鲁没教养要可怕多了。

其实，偶尔忘记了洗脸有什么关系呢，吃饭时放在餐桌上的鱼骨头有没有垫了纸巾又有什么关系呢，光着脚穿了运动鞋，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电视，又有什么罪大恶极呢。

忽然我觉得很多的原则都是毫无意义的了。下午接他的时候我拉起他的手，对他说，对不起，妈妈向你道歉。我问过你的辅导班老师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已经比所有的小朋友都做的好了，妈妈不应该那么说你。

他飞快地剧烈摇了摇头，仰起脸望着我，眼睛里放射出热切感激的光。

我知道他摇头的意思，他想说妈妈我还做的不够好，也想说妈妈是为了我好。他一直很懂事很讲道理，可是我用自己至今没有到达的要求去要求他，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好孩子。

我想起阿甘正传里的妈妈，也许阿甘一辈子不认为智力障碍有什么关系，是因为妈妈从没告诉过他傻。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了，可是和妈妈比起来，这些人又算什么？

信任，本是我能给予你最简单珍贵的东西，可抱歉，我却用了错误的方式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