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不见花,仍记那缕香
白兰花,在我的四川老家,我们也称它为黄桷兰。属于常绿乔木,常见于我国南方各地。在湿润的四川盆地,白兰花一般在初夏的时候就慢慢盛开了,绽放在高高的树上,高度可以达到十几米以上。白兰花的花朵并不是很大,花瓣是狭长型的,颜色呈黄白色,一串一串,像铃铛一样藏在绿叶之间。盛夏的时候,满树繁花,清香四溢,方圆百米之内,皆可闻。宋代人施宜生曾经在《含笑花》中这样形容白兰花的香味:“百步清香透玉肌,满堂和气自心和”。
因为开在大树枝头,所以白兰花在一般家庭里是不太可能盆栽的,经常只能在庭院、公园或者开阔的乡间等地才能看到它们。小的时候,每到夏天,街边总会有一些妇女三三两两摆出小摊,贩卖刚摘下的新鲜白兰花。她们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上一个托盘,上面摆出一小堆花朵,花的下面一般会平铺上一张湿毛巾,利用毛巾的湿气保持花的新鲜。用针线把花穿成串,少的两三朵一串,多的可以达到五六朵以上,可以牢牢地挂在纽扣上,或者用小别针固定在衣领上面。几毛钱就可以买到一串。有的时候,和白兰花一起被售卖的还有茉莉花、栀子花等等,放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香气扑鼻,让人挪不开脚步。
白兰花是相当娇弱的,离开枝头后,保鲜期非常短,不到两三个时辰就会因失水而萎缩。花瓣颜色由白转黄,最后慢慢变为极深的铁锈红,直到完全干枯。但是就算是这样,它依然还是那么香,只是从最初的清香转为一种浓郁的沉香而已。让人怎么都不舍得把它给丢弃。
女人爱花,这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儿时的夏天,不管是小女孩,还是大姑娘,是中年阿姨,还是老婆婆,经常都能看到各种年龄的女性在自己的胸前挂上一串白兰花。我还记得小学时候的班主任尤其钟爱白兰,夏季基本每天都会在领口戴上那么两三朵,那些萦绕在身边的香气,使得平时不苟言笑的她也好像多了几分妩媚和柔情。
其实我是更加偏爱艳丽的花朵的,比如那姹紫嫣红的牡丹,那妖娆多姿的芍药,那娇艳欲滴的玫瑰。然而,素净的白兰花却因为它特有的香气而长留在我心间。我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儿时放学回家路上,和小伙伴儿蹲在地上,含着笑,从小摊上一朵一朵挑选白兰花的情景。挂几朵在裙子上,可以有一上午的好心情。也还记得爸爸去乡间郊游,给我采摘回一大包饱含露珠的白兰花,我把头深深埋进花朵中感受那沁人芬芳的快乐时刻。那其实也是一种关于美的启迪吧。
后来,离开了四川,离开了南方,来到了偌大的北京城。在这方水土之上,我每年都能看到上好的牡丹,但是却再难见到钟爱的白兰花。改变,总是会告别一些旧有的事物,这是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情。它们将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鲜明,因为它们和我们的旧时代,和我们的青春紧密相连。
不过,有的时候,哪怕是一个瞬间,也可能变为永恒。闭上眼睛回想,那一年,只有八九岁的我,循着香气一路小跑到庭院里一颗白兰树下,抬头仰望,阳光照耀着郁郁葱葱的树叶,那些怒放的洁白花朵在夏日的清风中轻轻摇曳,当时的那种欣喜今天依然是如此清晰。那芳香,至今好像还盘旋在我的鼻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