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浮生若梦（2）
到家的时候，看见倪秋正坐在沙发上。
“倪老师，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早想着请你喝酒呢，怕你太忙没有时间。”
“莫名，你总是这样客气，老朋友了嘛，不用讲这些客套的。”倪秋似乎十拿九稳的派头。
“是啊，我以前听别人说作家的架子是如何如何大呢，脾气是如何如何古怪，今天看到倪老师，完全不是那样子嘛！先前的时候我们还紧张得不行，自从你进门和我说第一句话，我就感觉你不像他们说的那些人，放松了许多。”唐柔从厨房里走出来。
“哈哈，我是不讲究那些的。”
“快给老师沏壶茶水，我这已经好了两个菜。”唐柔说完从我手里接过竹荪土鸡汤，转身又进厨房去了。
“听唐柔说你去报社的胡编辑那了？”
“哦——是的——”听倪秋这么问，我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是一向请他指点的，这次没有找他，会不会挑理呢？
“姓胡的怎么说？”
“胡老师说故事情节中影射现实的地方太多了，没有哪家报刊敢发这样的东西，让我换换写法！”
“早知道他会说这一套，社会上有弊病，有人作文章指出来，不是坏事情嘛！如果文人们都不去关注社会，都不去关注生活，只知道一天游山玩水，随便抒发点感情，作几篇啊啊噢噢的东西，文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真是荒唐！”
倪秋越说越激动：“那个老胡头就是胆小怕事，总是整一些个无关痛痒无病呻吟的游记见闻之类的东西。”
我正不知如何往下接话，唐柔在厨房喊：“开饭喽！”我急忙打开地桌，摆好凳子。唐柔就从厨房里出来了，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汗珠，一绺头发也耷下来。手里面端着一碗茄汁焖牛肉，颜色看上去很不错，一转身又摆上来三样。
“让老师见笑了，不知道合不合老师的口味呢，莫名哥，你先陪老师吃吧，我去把汤热一下，一会儿就来。”
我请倪秋坐了主位，自己坐在旁边，下手的位子留给女人。
“薄酒小菜，老师千万不要客气，权当是学生的一点孝心了。”我站起来提了第一杯酒。
“你看你，还是这样客气，弄得我也拘束了。”倪秋说完拉着我坐下。
“其实他不会客套的，老师你可千万别拘束了，不然气氛就不好了，喝酒还不就是讲究个气氛，你说是不？”在厨房里面热汤的唐柔向外面说。
“是啊，是啊，小唐说得对，都不要客气，怎么随便怎么来。”
不一会儿，唐柔端着汤也过来了。倪秋非要给唐柔倒酒，唐柔边躲边说：“喝多了让老师笑话的。”
唐柔拿着酒杯越是躲，倪秋就越要给倒。唐柔没有办法了，看看我，我觉得硬是不让倒的话这局面就僵了，便点了点头。
唐柔双手举着杯嘴里还说：“我这是天大的荣幸了，让老师给倒酒，我还没给老师倒呢！”
倪秋匀匀地给唐柔的杯里倒满了酒，说：“酒桌上没有老师，叫哥吧，亲切！”
我听姓倪的说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起了前几天刚看过的贾平凹先生的小说《废都》，这会不会是一个庄之蝶呢？
我很想打消自己的疑虑，可是一看到唐柔向姓倪的敬酒，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一个也姓唐，莫非也是一个唐婉儿？
“莫名哥，快点给老师倒酒啊！”唐柔见我有点走神，提醒了一句。当然，她并不知道我此刻的想法，她没有看过《废都》，我也没给她讲过那里面的故事。
“哦，噢。”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拿过酒来向倪秋的杯里倒：“倪哥，今天一定要多喝点，不要怕醉，醉了就在我这里休息。”我刚一说完就后悔了，眼前浮现出唐婉儿和庄之蝶偷情的情景，便有点厌恶了这个姓倪的老家伙。
太阳已经掉到西边去了，照得屋子里面的东西也是红的，白床单成了红床单，饭桌也成红的了，倪秋的头发也成红的了，唐柔的脸蛋儿也通红，更加迷人了。
“景色真美啊！”倪秋看着唐柔说。不知道他是说晚霞美，还是说被晚霞映照着的唐柔的脸蛋儿美。
我觉得到说正事的时候了，刚要开口，忽然觉得还是让女人说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便拿眼睛示意唐柔。唐柔虽然陪倪秋喝了很多酒，头脑还清醒，她明白我的意思，便放下酒杯向姓倪的说了帮忙找工作的事。
“哦，哦——这样啊——”倪秋结结巴巴了半天，没有表态。
“我也知道这事很难办，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见多识广，帮我们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唐柔在一旁极恳切地商量着。
“这样吧，我给你引见一个人，或许能帮到你，你应该听说过他，咱们市作家协会主席毛兴先生。写诗的，现代诗写得相当不错，而且对西方诗歌理论有很深的研究。是咱们市的市宝，也是全国有名的大诗人。在这个圈子里面立足，尤其像你这样爱写点东西的文学青年，有几位名人是要认识认识的，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我们哪能接触到人家，还得全靠倪哥帮忙引见呢！”唐柔来了兴趣。
“这里面，你或许都有耳闻的，都是名气很大的诗人。”说着，倪秋捏着手指，数列出几个人来：“市作家协会主席毛兴，写诗的。副主席兼秘书长李德全，写诗的。市文化局局长姜辉，写诗的。这三位都是写现代诗的，还有几位写古体诗的，有‘杏林散人’之称的佟家兄弟，兄弟二人已经合出了一本古体诗集。还有常以陶渊明自况的陶令侃，是个小伙子。别看人年轻，才气很大，已经写了一二百首诗歌了，听说正在联系出版社，准备出版专集。上届作家协会主席高祥高老爷子，古体诗写得极具神韵。这里面还有一个女的，叫林朗。三十出头，不光诗歌作得好，模样也稀罕，堪称本市第一才女，追她的人数不过来。”
“倪哥，麻烦你帮我约一下毛先生。”
“好吧，改天我给他打电话联系一下，得提前预约，他总是忙。”
“倪哥，多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们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呢。”唐柔说。
“不要客气，你们也好好准备一下，筹措一下言词，唐柔也去，毛兴有个毛病，喜欢有女生陪着喝酒。如果喝得开心了，说不定就有门儿了。”
我听了倪秋这些话，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了，这算什么条件啊？
唐柔看出了我的心思，咳嗽了一声，让我给倪秋添酒。倪秋眼睛眯得更小了，两手向外推酒瓶，眼睛却盯着唐柔，说：“不能喝了，已经尽兴了。酒喝到这份儿上正合适，欠一分，则不见意境，多一分，则失态也。”随手把酒瓶接过去，放在了地上。
唐柔开始收拾桌子，我陪着倪秋坐在沙发上又喝了一会儿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倪秋慢慢地站起来，稳了稳身子，说要回去了。我让了让，便也穿好衣服准备送客。
唐柔从厨房里跑出来，笑着说了一堆感谢的话，一边解了围裙，也要穿鞋出去送。倪秋挡住了说：“有莫名送就行了，你忙着吧，外面风大，就别出去了！”说完穿了鞋子下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