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5】
“杨川颜！”
“到！丁队长你的黑眼圈好重果然是地质报告废话连篇劳神伤身恐怖如斯吗。”
“川颜，我建议你对地质专业抱有正确的认识。话不多说，出发吧。”
“之前可没发现那家伙这么古板啊。”看着同往日一般认真分配工作的丁季，杨川颜撇撇嘴。经过两周的相处，杨川颜发现丁季这人不单是老妈子，也是个二愣子。在她看来有不少大可不必走的手续，在他面前都要分解分解再分解，分解到不能再细了才去实施。他还常常为老师建言献策，哪块土质特殊，哪块适合新人练手，好像明代的谏臣啪啪啪上书一条一条。但两位老师也对他相当欣赏，有的建议就被润物细无声地采纳了，落实到杨川颜头上，杨川颜欲哭无泪。
至于老妈子，说来也奇怪。同队的队员对此居然习以为常，她想象的一些糟糕话语一点也没有。
“算了，不提就过了吧，好好学习才是正道。”杨川颜正依嘱穿装备，按照课本记忆将保护器具一件件装在身上。 头盔，护肩，护膝.....
“唉？最后一步了，安全带怎么系不好？”杨川颜把安全带系成里麻花结，后背那块简直一团乱线，整只杨川颜酷似五花大绑的螃蟹。
“我来帮你吧。”一个装备整齐的男生向杨川颜走来，拆掉了她腰部的安全系带。
杨川颜看着他的手指绕带飞舞，完全看不出一点章法便把袋子捋得整整齐齐。
“多谢啦，陈谰！”杨川颜裂开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用，你想想你之前坐在教室里学了些什么，尽量知行合一一点儿，像你这种理论实战完全配不上号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好话不会说点儿？以前上课我没帮你签过到？”杨川颜此时憎恨他的嘴臭。
“抱歉忘了，但目前可知，你再不走就得被丢弃在荒山野岭之中了。到时老师若拿我是问，我可一点办法没有。”
“.....！”杨川颜敢怒不敢言！唉，谁叫陈谰就是这么个人呢！
杨川颜还是跟上了脚步，她的背后是苍茫茫的雪山。
矿石地质勘测有独特的要求，要在如此大范围寻找到所要采集研究的合适矿物并不简单。杨川颜背得是临时凑数用的旅行包而非专业勘察包，于是不一会而她可怜兮兮的包便成为了灰头土脸的穷小子。
沙砾，沙砾，沙砾，表层布满沙砾。
杨川颜很快找到了作业区——用粗话说，就是几块平整的大坑。前几日老师经过确认，此处应没有浅层地下水埋藏，且岩性较好，没有软土，是安全之地。杨川颜找了一块合适的地盘，蹲下身，用麻花钻逐基钻探，白云岩，石灰岩便暗暗显现出来。这是四川的名矿产，杨川颜也曾在教科书上认识过图片，但亲眼所见是第一次。小心翼翼敲下几块，她如获珍宝般将外表粗糙的原矿捧在手心，一点也不嫌扎手；又用她平生最好看的字迹在上面表上编码，轻轻放入收集袋中。
山地的勘察基本全凭经验。地貌情况复杂，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尤其在贡嘎山类似的特殊地区，在极危条件下甚至有丧失生命的可能。杨川颜对老师的资历相当放心，她的操作大大咧咧，大有置一切而不顾，专心学习的姿态。
从几天前的预查，又经过近一周的普查，杨川颜发现，贡嘎山的矿产资源相当丰富，处处埋藏着宝藏。但由于山上气候严寒，冻土层厚，且位于以旅游为主业的康定，贡嘎山的主要经济利用方式便成了旅游业。（可能攀登业也能算上。实际上贡嘎山的登顶难度甚于大名鼎鼎的珠穆朗玛峰，成功者寥寥无几。但尝试者却从未缺少）贡嘎山南，也就是杨川颜的勘测地，相对温暖，交通条件较好。已有部分厂商选择在此处开采矿石。
杨川颜看着脚下的沙土，顿觉自己的渺小。湛蓝色的天如同穹庐，笼盖世界万物，一切都在它的统治范围内，她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工程繁杂，两点才结束。加上架锅生火，用膳时间活活被延迟至下午三点。吃饭的号角一吹响，那阵仗简直不堪入目，除了矜持的队长和早食用过队长精心准备的爱心点心的老师，都化成了生着四只爪牙的恶狼。
“我他妈饿死了，这点那够吃。”大胖子刘禅有着耸立的鼻梁与圆润如玉的肚皮，杨川颜私认为这个问题好解决，刨开肚子，自给自足救挺不错。
“小千啊，帮我从里面夹点花菜，不然就偷你的花菜。” 张余哲娴熟地将筷子伸向了一位眉清目秀的男生。
被唤做“小千”的男生面不改色地拍掉张余哲的手，从军用锅中拨了拨，艰难地挑出几粒白色小花，像毛笔舔墨般把白色物体粘到张余哲碗沿。
“去去去。”张余哲嫌恶道，语罢往张千碗里又拐了几朵花菜。
可怜的花菜粒提早走向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命运。
看着周围一群男生狼吞虎咽之态，杨川颜憋笑。一手撑着碗筷装作吃饭样，另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往背包里瞎抓几把，捞出一块锅魁和两片耗牛肉。这是在今早出发前先驱送给杨川颜的康定便携小吃，方便路途食用。
她悄悄地撕开包装。
“杨川颜，你吃啥子？”
也不知谁喊的，反正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做贼般的杨川颜身上了。杨川颜一阵心虚，只得坦白从宽。
“队长服务不周到，还是学校缺钱。”刘禅看向丁季，“应该让我们男生也祝那康巴村去，两人一标间。”
“首先，只有一间空余的民居，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我把它分给了川颜；其次，学校很富裕，在资金方面并不困窘。”丁季面对“质问“”冷静淡定地给出标答。
“说实话，你肤白貌美，倒不如化点妆打扮成孕妇，讨点食物不是难事。”陈澜吐槽道。
“哎呀，主意不错！”
“不行，她这种吨位的孕妇的有人牵着去才像，那牵的人算什么？孩子他爸？”
“孩子他爸？别，前几天我刚荣幸成为刘禅他爹爹，今朝就喜提一女婿？太突然无法接受!”张余哲一口花菜差点喷出来。
“没发现啊张余哲你深藏不露。”
如同火车离了轨道，话题正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行驶。杨川颜默默低头咬了口牛肉，悲伤地发现按这肉的硬度估计地用麻花钻钻。
杨川颜背过身子，发现丁季在看她。
杨川颜正过头，两人面对无言。
一会儿，对面先打破沉默，不过是个糟糕的开头。
“川颜，我看了你昨天的报告，有一些不应该的疏漏。地质勘测专业以严谨求实最为关键，平时的细小错误，将来就......”
在饭点谈学习？还说教？
“丁大队长，我有事离开一下，保证在十五米内。”
杨川颜快步跑远，丁季一脸迷茫。
杨川颜躲在一块不远的岩石后，两眼郁闷地放空。
“康定城是美食之都啊。”杨川颜想起先驱曾对她讲过的话。此次前行，恐是没有机会大饱口福。她去过西藏，并不能理会藏餐的美味。但在康巴村内，人们的一日三餐都富有传统藏式韵味。（康定属于藏族管辖区域）
距离那天已有十四天。
她想起了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
这成为了她心中的结。
可能，就真的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