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小记

我是喜欢花的。每种花都有自己的本性，桃花灼灼、荷花羞赧、秋菊冷艳、茉莉清雅，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花。意识中凡花都可爱，只是养花颇难。一要懂花，二要有耐性，我两者都缺，即使是见水就活的绿萝也被我侍弄死了。

种菜倒挺适合。我出生在农村，生活在农村，很多农事耳闻目染，比较清楚。比如，清明前后，是点瓜种豆的时节。夏季里食用的蔬菜大多数可以在清明前后落种；过了芒种，江南雨量充足，温度升高，适合种植芝麻、大豆、花生等油料作物。

家门口预留下块空地，种了几棵桂树。树还没蓬勃到全部覆盖的地步，很多处裸露着，光照充足，是块熟地。没事的时候，我把地整成一垄一垄的。有一天，村子里叫卖声响起来了，“卖辣椒秧茄子秧苦瓜秧叻――”。不用思量，时已近清明，家常菜秧买来就可以种上。

农村里也有自己育秧苗的，比如村子里的拐手。他有一垄地，铺满了鸭粪，用塑料皮蒙着，苋菜、长干豆、四季豆、辣椒、西瓜种都有。他是老农，担心倒春寒天气冻坏新苗，所以比赶早市卖菜秧的要晚些。可眼下，这边天气日渐趋暖，霜都没落几场就到了春天，更别提以前常见的雪了。春分前，生意人已经在各个村子叫卖了。过了清明，种植早的辣椒树已经一尺多高开了花，本地辣椒秧刚及一扎。

学校门口住着的三清老伯为人本分、勤快、热心，待我也很尊重，叫我李老师。他知我爱种菜，给了我几垄地。地是好地，土质疏松，一锄下去带出的泥都泛黑。我种上了辣椒、茄子。他又给我几棵南瓜秧，我也见缝插针的种上。这样，学校住处有了三垄辣椒、一垄茄子、一垄玉米、一垄黄瓜、五株西红柿、三株南瓜。三清老伯见我种了这么多，打趣说，上半年的菜可以不用买了，辣椒干也可以多晒些。

虽然我种菜，一年当中二百多天的菜还是买的。种菜也只是个乐子。父亲说：“农夫好做，屎都好吃。”小时候，农夫的苦我是体验过的。双抢时节，天蒙蒙亮就得动身，面朝泥土，背灼天光，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除了饭点，整个人都在太阳底下无休止的体力劳动。除了田间，地头上的活也够人受的。挑牛粪，当着太阳种芝麻，长时间蓐草。每几个孩子是乐意干的。时过境迁，现在种田都科技化了，付点儿钱，谷子从田里直接送到家里来。种地更是轻松，一些在家带娃的妇人拣些好地种种，大部分菜园荒芜长草。田地里的收入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副业。种田种地成了悠闲的事。

忙碌之余，我爱到地上走走，看看落种后的玉米出了没有。辣椒种植半月后，可以培土追肥了。西红柿的花朵要是太多影响挂果，就得掐花。特别是早晨，蔬菜带着雨露，碧绿碧绿的，青葱可爱。看着都提精神，要是没事时锄几锄，出点汗，饭都吃得香。

也有糟心的时候。前年住处种了两垄玉米，出苗到抽穂长势都好。屋后三清老伯也夸我种的不错。可是灰飞虱盯上了。开始是几片叶子发白，我用手碾，没成想发展很快，十几株都有了，密密麻麻。我心急火燎地赶去农药铺买来噻虫嗪，借三清老伯的喷雾器翻卷着叶子喷洒了。但我还是不放心，有空就会常来菜地，翻看叶子下的状况。妻子忍不住唠叨，不就是一垄玉米嘛，看得跟宝贝似的，到时还不知道能吃上几餐。事情如妻子所料，学校放暑假了，我回了家，偶尔去趟学校。玉米杆下长着好几蓬野草，我拔掉之后浇了水，掰回几个玉米棒子。等我再去，玉米杆都枯死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种菜之趣或许不在品尝到自己种的菜蔬上。人可贵的是忙碌中拥有一份闲情，要是这份闲情没了，生活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