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妻子的第十封信
李琴:
这是写给你的第十封信。
昨天晚上和你聊到李勇的工作跟他性格的时候,你会发现,我们很容易不自主的把人分为“外向”和“内向”这两大类,如果我们撇开外向和内向的性格,直接把问题引到为什么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这么想?你会发现,这不仅不是一个个例,反而是我们通常惯用的一种分类方法。
那么这种通常惯用的分类方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我们父母那一代传过来的吗?从祖父母那边传过来的吗?这么说当然也没错。不过,这个时间尺度就显得太短了。
中国的历史我们通常会说上下五千年,这从侧面说明,也就是我们真正能建造出具有相当安全、能够抵挡住野兽袭击的住所,它的时间相比较我们人类漫长的三百万年茹毛饮血的进化历程来说,是及其短暂的。
对那个时候的人类(准确一点说类人猿)来说,地球纯粹是一个超级巨大的动物园,随时都有着会被野兽吃掉的危险。在那时候人类的认知中,这个地方是危险还是安全、一只野兽离自己是远还是近、暗涌的河水是深还是浅等等,每一种处境都是决定生死而攸关的事,这就需要有一套快速反应的机制来应对自然界中随时潜伏着的危险。
显然,这种非此即彼、是战斗还是逃跑的分类法,在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是有利于生存的。这也正是其优点所在。
这样的基因很自然的便被刻录并传承了下来。我们人类穿越漫漫岁月,这套快速反应的机制其实一直都在起正面作用。直到后来,当人类从远古走到真正意义上的人类社会时,曾经那套用来快速判断各种危险的机制便衍生出非黑即白、非友即敌、非对即错的一次次翻版。
直到今天你会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当我们说出内向或外向的时候,当我们说聪敏或笨拙的时候、当我们说讨厌或喜欢的时候,其实都是在沿用刻录在我们基因里的那个分类法。
那套分类法曾经有效,是基于非生即死的环境不得已而做出的选择。到了我们今天这种人人平等的法制社会、曾经那种如履薄冰的生成环境,那种随时面临危险的处境,在现今的社会环境里已被解除了。
外部环境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我们的基因仍然根深蒂固。曾经在危险环境中的那种本能性的反应机制的优势,到了我们这里就变成了一种拖累。这就导致我们看待问题时往往过于简单、片面,难以客观、周全的看待自己和周围的人。
还是拿内向和外向来说。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往往会偏向于外向优于内向。时间一长这就导致内向的人自己都这样认为,外向的人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围绕在他们周边的人也同样这么觉得,这在无形中就等于达成了一个共识——“外向确实优于内向”。
可不就是这样嘛,想想看,在我们周边,外向的人总是有说有笑、善于沟通,符合的职业条件也多。而内向的人完全相反,不善于表达,平时喜欢沉默寡言,与外界的沟通也不多。
你看,最终还是我们从远古时代进化出来的基因在左右着我们的认知。他使我们快速做出反应,以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做出早已不符合曾经那种恶劣的生存环境所做出的快速判断,得出外向优于内向的结论,并且有意无意的忽略掉那些在不同个体身上的独特潜质和不同个体所存在的意义。
这使得我们得出结论总是那么容易,说出观点轻而易举,评论他人脍炙人口。就个体而言,内向与外向本质上不是谁优谁劣的问题,这就如同硬币的两面、道家说的阴阳、物种的雌雄不存在谁优谁劣那样,他们只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如果外向的人热情似火、善于表达,那么内向的人就可以有足够的定力向人性的深处探索。如同尼采那样,他就是一个体弱并羞于表达的内向性格。
晚安。
谢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