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人
我一直以为,他对我的爱轻如鸿毛,却不曾想过他对我的爱重如泰山,连性命的重量都加上,生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我,绝不苟活。
——题记
01 梦魇
“今天我认命了,公子杀了我吧。”清冷的声音传来,一位清秀的女子,匍匐在地面上,周围尘土飞扬,我隐隐约约见不清她的容貌,只知道她满身血迹染红了素衣。
“姑娘不必如此,人各有志,自有自的活法。”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声音。这声音,略带沙哑,为何我会觉如此熟悉?
“啊!”我猛的清醒过来,才发觉这仅仅是大梦一场。刚刚女子说的话我一瞬间忘的所剩无几,只有那男子的声音回绝于耳,我忘不了。
“星辰,又做噩梦了吗?”柔和的声音传来,我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抬起头看他,不知何时,他出现在了我眼前。虽然四周漆黑,但我还是能从他的瞳孔里看见我丑陋的容貌,皱纹横生,若不是身体的特征,也许早已分不清我是男是女了吧。
他是我同门师兄,许畅。二十年前一齐被师父救回。这些我早已记不清,都是师兄同我讲的。
而我的记忆,早在三个月前就消失了。呵,原来我已经混沌了三个月了。
我站在木门前,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木门吱吱哑哑一直在响,我这也才想起来,我们一直被追杀,混混沌沌也三个月了。我不知道为何,我心里很平静,就像我,一直在过这样的生活,已经习惯了一样。
“星辰,我们该走了。”师兄悄然的站在我身后,我点点头,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这雨景,只觉得美则美已,却终是少了什么。感觉是一位身着黑色素衣的男人,举着油脂伞,站在雨水中,冲我微微一笑,可一转眼,又不知去向。
这男子,是谁呢?萦绕于我梦中,出现在我眼前,令我念念不忘,心痛不已。
“星辰,专心点。”我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被许畅扶上马,我没有看他,只是等他上来时轻轻把手搭上了他的腰际。他习以为常,转过头来,又为我扣紧了帽檐。
才走几步,后边便有骏马奔驰的声音。我心中一颤,抓紧了许畅的衣服,许畅怕是早就知道,又加快了速度。
可我们终是在浮云崖勒了马。我跌落在地,草帽已被风吹下,一瞬之间,十几把剑直冲我白发。
是啊,我不知为何仅仅才二十六岁,却已满头白发,皱纹遍布,早就是六十二岁的模样。
长剑把我的面貌反射了无数遍,我仔细看着,不自觉出手摩挲。我低着头,静静等待。
“星辰,我们走吧。”直至他的手伸到我面前想把我牵起。我一直知道,我的师兄没有武功,此生之学,仅此一个。
“师兄,我这记忆,是不是也是被你消除的?”他的手一顿,末了,悄然放下。我抬头,他终是瞧见我满眼泪痕。
“师兄,我忆起来了。”我摸了摸我的泪,十分粘稠,我知道那是血,我轻轻一笑,这三个月来忘记他的烦闷终于释然,我继续道,“我们的初见,也是在这里。”
02 记忆和他
“妖女,你这次跑不了了。”我胸口中了一箭,愣愣的听着禁卫军首领恨恨的喊话,心里反倒舒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吗?终于可以死了啊。
我等着受这最后一死,却在听见乱箭射来的声音之后慢慢抬起头来,第一个看见的便是他。
他一声桀骜之气,踩在首领的身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怔住,声音哑涩。
“今天我认命了,公子杀了我吧。”我捂住胸口,心里一片怅然。以前我认为我最怕死了,原来我最期待的也是死亡啊。
“姑娘不必如此,人各有志,自有自的活法。”他的声音真的很清冷,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正气多情的人。我想看清能说出此言的倒地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却最后模模糊糊的阖上了眼睛。
我醒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我在一个客房里。墨蓝的天空上难得出现了星星。我起身,捂住胸口,胸口还有微微的痛意,但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声。我抬头望着漫天繁星,最后还是披了一层纱衣走了出来。
而他,也在外面。夜色如墨,他就那样背对着我而立,微微抬头。我轻笑,原来他也喜欢看星星啊。
也许命运的翻转就在我走近他的那几步里发生了。后来我时常想,如果当时我悄然离开,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从来没觉得世间男子可以这么迷人。只一身玄衣,就称一骨傲气。而且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很好闻。
“谢公子救命之恩。”我突然开口。
他仿佛早就料到我会靠近,一点也不惊讶,反而依旧背对着我平静的说道, “无妨,姑娘醒了。便可以走了。”前一刻我嘴角还有微微笑意,这一刻就消失殆尽了。此人,当真多情啊。
“怎么,还不走吗?”他忽然转身,我猝不及防,撞上他胸膛,心跳漏了一啪。我抬头,好一面容清秀,似男似女的脸。
“妖媚。”我竟不自觉脱口而出,虽立刻捂住嘴,但想必他早就听见了吧。我们俩个沉默了片刻,等我再抬起头时,他已经走远了。
“公子,我,我现在实在无处可去。你能否收留我几日?”我见他停住脚步,便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他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我站在原地没想他竟这么快就答应下来,回过神来他已经迈开了脚步。
“等等。“我开口,”公子,可忌名讳。”
他愣住,浅笑安然,“我叫萧云决。”
萧云决,好清雅的名字。
03 我很喜欢他,他却喜欢着别人
我是九玄门的传人。二十年前我满门被灭,被师父救回,才逃得一死。我的师父并非善类,他教我易容换颜之术,让我做尽天下人所厌弃之事。
现在正是二雄争霸的时期。
“失败。”我把信函塞进信鸽的嘴里,放飞了鸽子。虽是这么做,但我心里清楚,我师父,不会在信任我了。
我笑得凄凉,“叛变。”
“师兄,你这人真是坏。来都来了,也不找人跟我通报一声。不对不对,非要我跑来找你。”我走下客房的楼梯,亲昵的声音让我心生不快。我靠在门后面,看的真真切切。
他笑了,笑的很灿烂,想必这女孩一定对他非常重要吧。他背靠着手,女孩挽上他臂膀。眉眼间笑意盈盈。我自嘲一笑,我怎么会对他有恻隐之心呢。
毕竟,他到底还是第一个挂念我性命的人。我最后抬头看了一眼他笑的模样,也牵强一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决云瞥回眼神,放下了绿瑶的手臂。嘴角疏离的笑着,“你见也是见了,该回去了,师娘该担心了。”
“你总是这样,疏远的样子,谁会喜欢你啊。”绿瑶撅了撅嘴,小孩子心性,旁人哄了两句就又乐开了,身旁人不知说了什么新鲜玩意,一下子又跑开了
萧决云见她远去的背影,倒是笑了,“喜欢我吗?”
“王爷,拦下来了。”随从递来一只鸽子。
萧决云抚摸着鸽子的羽毛,从鸽子嘴里取出了信函。字写的忸怩,虽说不上丑,但也真真的不应该是个女孩家的字迹。萧决云浅笑不已,把鸽子递给随从。随从接过,行礼离开。一瞬间,这屋里只剩他一人,若有所思。
“萧公子,今天在下就告辞了。这几日多有打扰,我……”我守在他门前,他从楼下走上来。
“姑娘见外了。”他停在楼梯上,我站在他门前,莫名伤感,我冷冷一笑,说我见外,叫我姑娘。
“没有,我想请萧公子喝上一杯。”
乌云遮住了照进我屋里最后的一抹霞光。黑夜来临,我点燃了蜡烛,坐在镜子前面若有所思。这真的是一张很纯真的脸,可终归不是我的脸。
自从我开始学着易容换颜之术起,我便遗弃了自己的脸。
我卸了妆,出现在镜子面前的我,早已分不清是人是鬼。我拿出自我有记忆起便如噩梦一样的存在画骨笔,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在我这张白骨脸上描绘。
描绘的自然是今天出现在殿堂里女子的模样。那张脸我自然是要记住的,那是他喜欢的女子模样。
“姑娘不必如此,人各有志,自有自的活法。”
“我是有罪之人,当天诛地灭,不可饶恕。”我当时说完便又吐了一口血,性命堪忧。他走过来不嫌我满身血迹,抱住了我。那清幽的声音我至今还觉得如临其境。
“姑娘活着该为自己。所以该死也为自己吧。”他的言语犀利,他的怀抱,其实很温暖。
我说我是有罪之人,当天诛地灭,不可饶恕。他说姑娘不必如此,人各有志,自有自的活法。我哭笑不已,明明我是一个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啊。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妆已经画好了。人都是贪心的,临走之前,我想见他对我笑得样子,我想见他双目溢满柔情的样子。
“师兄。”我走进他的房中,轻轻唤他。他转头看我,微微一愣。
“绿瑶,你不是待一会儿便走了,你怎么来了。”我心中松了一口气,那个叫绿瑶的姑娘原来已经走了。
“我是来陪师兄喝酒的。”我说完,便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桌子上有几壶酒,闻着是很香的。他的房中只点了一根蜡烛,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便是照着他,便也让我看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那位姑娘让你来的。”他顺成接下,我也松了一口气,轻轻点头,“别老姑娘姑娘的叫,她有名字…”
他看着我,眉眼含笑,虽不是真正对我笑,我却也知足,也跟着他笑。这大概是我们之间最美的场景了吧。
“师兄,我敬你一杯。”我们各自喝了几杯,最后才想起来,作为救命恩人,我是应当敬他一杯的。
只可惜,我已经几杯下肚,晃晃悠悠之间竟摔碎了瓷杯,自己也摔倒在他面前。我迷迷糊糊之间去捡碎片。无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手,骨骼分明,触手冰凉。我清醒不少,慢慢抬头,才发现他俯视着我,眼神如炬。蜡烛温韵的光映射在他眼眸,朦胧却又明亮。
我不自觉身体前倾,吻上他的唇角,便一发不可收拾。衣裳尽褪,青丝散落。我与他做了这世间情人最亲密之事,却是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
我便这么失去了于我而言最宝贵的东西,可却从未想过,我们俩个的情竟也是通过画骨得来的。我真的……从未想过。
早上醒来时,浑身酸痛,意外的,他竟然比我醒的早。我起来穿好衣服,饭菜已经摆好。他的头发还没有梳好,我有些慌张。
“萧公子,不,不,师兄,我先走了。”我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纵使我确实恋慕他,却也知道不该做出这种事。
“你忘了我昨天对你说的话了吗?”他站在门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以后我来照顾你可好。”我真是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带有丝丝凉意,却又让人心头一暖,割舍不下,缠绕于耳。这大概是我当时点头的原因吧,后来每每想起,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傻了,太傻了。
我觉得我一定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可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他容不得我多想,把我按坐下来,让我吃饭。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忽然问我。
“绿瑶,你叫……”我本不是绿瑶,所以若不是他忽然说着说着话咳起来,我是察觉不到的。
“师兄,你没事吧。”我看他咳的厉害,帮他拍了拍背时才发现他随身带着手帕。他一男子,为何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无妨,老毛病了……我想问,你真正的姓名是什么?”就在我出神的时候他忽然又问,我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敢出声。
“绿瑶,师父为你取名绿瑶,我虽叫惯了你绿瑶,可我要照顾你,总该知道你真名。”他反倒是笑了。我看着他,一瞬之间竟有些犹豫。我竟怕事情败露之后舍不得他。
“我,我”我支支吾吾好半天,我不敢看他的眼神,普天之下,知我姓名的只有三个人,我,师兄,师父,“我叫凌星辰。”
他,是第四个。
吃完饭后,我竟又迷迷糊糊的睡了,我不知道的是,曾有人中途找过他。
“王爷,又来了。”萧决云柔顺了鸽子的羽毛,拿出鸽子嘴里的东西,声音极细的对侍卫吩咐。
“怕是这鸽子以后都没用处了,放飞吧。”
侍卫接过鸽子,没有出声,转身离开。萧决云看完静静的走过去靠在床边,看着睡在床上的人儿,嘴角笑意加深。
“我很喜欢他,他却喜欢着别人。师兄,我该怎么办。”
04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现在城里的人已经都在议论您救了妖女……”我模模糊糊之间听见这么一句话,本来还有的睡意瞬间化为乌有。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利用我想害他。等我话已出口,才想起来,我不是妖女,我是另一个人。
“星辰,你醒了,咱们一起去看星星可好?”他谴退了那人,可能见我闷闷不乐,他说要带我看星星。我一愣,是星星吗?
“怎么,星辰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漫天繁星吗?”是啊,我以前因为画成别人的样子做坏事时,心情郁闷,最喜欢的就是爬上屋檐,去看星星。
不过,想必这位绿瑶姑娘也一定是爱极了这星星吧。
我点点头,声音沙哑,“好,我们去看星星。”
我们爬上屋檐时,也才黄昏时分,根本没有星星看。他在我身旁,抬头仰望星空,嘴角挂有微笑,我有些愧疚。
“师兄,你有没有后悔救那个,妖女。”我转过头,不再看他,我能感受到我神色里流露悲伤。这世间,怕是我最明白。萧决云也会被诬陷叛变吧,毕竟救的是我,敌国派来的女奸细。
“为何后悔呢?”他说的太轻松了,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重复了又一遍,“不后悔吗?”他点了点头,我的眼泪片刻间止也止不住。这种痛,我真的很清楚很清楚。
师父怀疑我叛变,他不会舍弃我,因为像我一样为他卖命的人不多,他只是会消除我的记忆,直到他满意为止。被人误会,任人宰割。你懂那种一觉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所谓何人的感觉吗?
“你为何不后悔呢,你明明知道,你有可能连性命也要舍弃。”卖国罪,我相信他不会不知,到那时,全国通缉,居无定所。我眼睛湿润,不敢看他。
“星辰,什么都不要想了。”他把我按在他肩膀上,“在这里乖乖睡一觉吧。”
我终是忍不住哭泣声,在他肩膀上泪流成河。哭着哭着我竟也真的睡着了,这却是我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后来我想,我认定他跟定他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吧。终有一个人,把我的性命凌驾于自己性命之上。不论此人是谁,都值得我此生相随,生死共赴吧。
我是被寒意刺醒的,醒来时,已是晚上,天上星星点缀在蓝色银河里,我真的是好久都没有看到这幅景致了。
他把衣服批在我们身上,我抬头看着他,我忽然想起了那句话。
“君看天下吾看君,入骨相思知不知。”他听了,笑了,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折扇,一下敲到我头上,“笨蛋,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被敲痛了头,顶嘴道,“我觉得我说的也很映景嘛!”
他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从我这个角度来看,这漫天繁星,抵不过他一抹微笑。
他说,“星辰,我们离开这儿,回家好不好。”
我点头,我说好,我活二十多年了,从未听人说过家这个字。所以跟他回家,肆意妄为一次也好,人活在世,总要做一些明知是错也不悔做的事。
我靠在他身上,困意袭来,我不知为何,这几个月我精神匮乏,总想睡觉。是因为背负的血债压力太大了吧。
“王爷。”我迷迷糊糊之间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把我抱了下来,耳边有声音,似乎有人在叫他。我虽还想听,却在一瞬间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他已不在了。我不知道他这是不是扔下我独自离开的意思,我只想见他。我竟然不知,只片刻离别,就会分外想念,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但也到了时刻想念的地步。
我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可我不愿意细想。有些事情,糊涂总比明白好。
等我再见他时,是中午十分,客栈里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我在一楼喝茶,他刚好从大门进,他带了斗笠,披了不显眼的风衣。我转头望去,他刚好抬头看我,只一眼,我就知道,他舍不得。
“既然走了,为何还回来。”我不知我竟可以抑郁制心中所念,我也不知我的声音竟也可以如此清凉,我只知,我现在所说皆不是我心中所想。
我想撒娇发嗲请他不要舍弃我,我想问他既然要说照顾我为何丢下我,我想告诉他我真的很想他。
“星辰,我们各为其主,我们不会有结果。”
话落,杯落。我的手已经抖的不能在抖,心里漂忽不定,心思百转千回,唯独不敢往最有可能的答案中想。
“你是敌国的人,我是此国的王爷。”他声音难得温柔,可那是我太过紧张,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悲伤和无奈,不舍和无措。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么说是给我选择,保我平安。可我太傻太傻,还是一味决绝的跟他走,以至于到后来把他至于那般田地。
是啊,我太紧张了。却非要装做镇定,无谓的样子,可我最怕的便是他要舍弃我。我不能不紧张。
“星辰,我给你回绝的原地,你若想走我不拦你,你若相随,我必护你。”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我身后,宽大的手掌落在我肩上,我依旧不安定。
我问,“我就问师兄一句话,你为何要回来?”
“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吗?我微微勾起嘴角。
故思量,自难相忘。
05 迷局
他带我走的这条路我认得,是去往王宫的路,我心里倒是没了不安,反而有一丝丝坦然,断然不是我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去的。
我也不知为何,与他在一起,便是这般感觉。
他在我之前开口,他说了绿瑶姑娘的事。原来绿瑶姑娘也是太原国的人,爹娘均是朝中重臣,而萧决云,年少时曾拜绿瑶爹娘为师。现在看来,绿瑶姑娘的命比我好的多。
我虽不已画骨为生,可自我从师父手里接过那血淋淋的东西后,我就没的选择了。
我也明白,终有一天,会有报应。我用了太多人的人容貌,做了太多坏事。
他带我走的是小路,我们不敢停歇,整整骑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才到了京都,柿锦的京都比我想的昌盛。之前为了逃命,自然也没有欣赏的心情。
而这次我也想好了,我与他回柿锦,自然没有与他长相厮守的意味,他是王爷,我不是公主,我没命活着。我只是想最后为他做一点事,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还回他们的东西。
我是师父养了二十年的细作,此去一趟,自然艰难,可我确实偷到了师父要的东西。
浮云崖的防守图。浮云崖易守难攻,却也是突破柿锦的第一道关口,世云:得天下先得柿锦,得柿锦先得浮云崖。
我报了恩,断了念想,就回去向师父请罪。我想离开九玄门,纵使我明知,离开九玄门要受九九八十一次铁鞭抽打,我也想离开。
因为我身后的这个人,教会了我什么是热血。即使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想把这图交与他的原因,是我只想做他爱的绿瑶。不,他爱的星辰,没有过失,没有污秽,我想留给他的我的记忆,是简简单单纯纯粹粹的星辰,即便是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
我以为是我爱的疯狂爱的不顾一切,我以为,他爱的不是我。
我们刚到了他的府邸,他便被人叫走了。他的府邸十分清幽,仆人我大概数了数,清一色都是男人,不出十人。
我问他们要了一处房间,纸砚,我与师兄许久未联系了,我想与他说一说我的想法。
这十几年来,在九玄门我最熟的除了师父便是师兄许畅,他待我如亲妹,只可惜,他不知为何离师门而去了。
等我写好了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来,呼唤信鸽,信鸽却久久不来。我只能先把纸折好放在桌上,倦意袭来,我竟不自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
等我醒来时,早就把纸条抛到脑后了。 我知我记忆一向不大好,竟真的忘在那里了。
我想去看看他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我从仆人嘴中找到的是他的寝室。很干净素雅的感觉,他的房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女子用的手帕到不少,我数了数,一共五条,都不是新的,看得出来,已经用了很久了。
手帕上微微还滞留有……血迹?我看不真切,是洗不掉的印痕,也许是我瞧错了吧。
门外有响声,我想是他回来了,我推开门一看,漫天鹅毛大雪扑面而来,模糊了双眼。再一睁眼,他一身黑衣,打着油脂伞,站在这雪中,白雪皑皑,遮不住他笑意盈盈。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奔向他的冲动,油脂伞落,他抱住我,我们俩人的玉佩相撞,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不悦耳,我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如若时间真能静止在那一刻便好了,丝丝缕缕,情真意切,比不上,与他在一起那份初识的感情。
我想我一定爱极当时的感觉,不然不会那么努力的烙印在心中,是以后,谁也无法触碰的记忆。
也才明白,还有一种感情,比爱深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我和他的感情。
06 赴死
我等来的信鸽不是我与师兄许畅的,是师父的。师父说,如若我能帮他做成最后一件事,天涯海角,他放我走,勉我铁鞭抽打,放我过我想过的生活。
这最后一件事便是让我画成太原国皇帝最信任之人,篡改史籍,拥护我们扶持的皇子登上皇位。
此之无耻,我深以为信。可我终归不是圣人,我也无力改变命运,我只能等待,等待恶人恶报,便一并报在我和师父身上。
我坏事做了那么多,再一次,有何所谓。只徒有锥心刺骨,却又无能为力。
我是到晚上和他开的口,他在书房读书。我能感受的到他眼神中的抵触和我震惊。
我说,“我要走了。”
那一晚他一言不发。我不懂他的意思,只是转身走出,竟不知不觉走到他寝室,我进去,悄悄把防守图夹在他书中。我想,一个王爷,想要进军事重地把防守图带走研究应该不成问题吧。最重要的事,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无意间,我看见架子上又多挂了五条,一共十条的手帕。清一色都是白的,我摩挲着,最后偷偷拿走了一条。我想当个念想。
早上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他会来送我,他给我披上衣裳,满眼不舍,我不是没看出来。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做,已经值了。如果我有命回来,我会对他坦白一切,我想与他在一起,如若他真的嫌我恶事做尽,我便远离,一辈子守着他。
我说你等我。
他说好,等你回来我们就归隐山林。
萧决云站在原地,看着马和人的背景由大至小,直至消失殆尽,双眸里的光暗淡下去,手里不知拿了什么已经揉碎。身旁有急促的脚步声,萧云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忘了吗?全天下的人都在后面看着,看着你的笑话,你竟然还是放她走,你竟然还是放她走!”
“我说过我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他看向她,终是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我不知我走后他有多无奈,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怕我忽然后悔,忽然回来。对他说,嗯,再大的事也没有与你在一起重要。
我不知道,他是多么盼望着我回来能这么对他说。只可惜,我没有。
毕竟, 事已至此,何以为正。已成定局。
自我画完最后一笔。我就明白我已命不久矣,可我还是提着一口气,上了宣诏台。
我在人海茫茫下看见了师兄,他戴了面具,坐在师父旁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认出他来的,可能熟识太多年了吧,只要一个背影,我便知道,一定是他来了。
我画的这人是已到了花甲之年的女人,是个鸿儒。可惜我健朗的宣读引发了朝中大臣的非议,直至我最后忍不住咳了两下,我不知我用什么捂住了嘴,再一看,是块手帕。染血的手帕,我竟想起了萧云决,他也经常咳嗽,他也常带手绢。
我手一抖,染血的绸绢掉落在地面,底下人海声立刻止住,我抿唇一笑。
我终究像个老人了吗?还是……我也终究是一个老人。
诏书未读完,我便觉得天旋地转,嘈杂声更加大了,我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萧决云唤我的声音,我想睁开眼再看他一眼,终究被束缚了所有力气,迷失在了恐惧的黑暗中。
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在这人海茫茫中,我只能忆起他的模样。
鹅毛大雪纷飞不断,他穿着黑色素衣站在雪地中蓦然出现,我能看见他笑意绵绵如细雨霏霏,就好像,他不是对绿瑶姑娘笑的,是对我笑得一样。
转眼间,又是那众多将士剑指我胸膛说要杀了我,他突然出现,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笑意浅浅,却是连普通人都不会与我做的事。
我终于想起那日我鬼迷心窍爬上了他的床,他看着我,认认真真同我说道。
“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可好呢?星辰。”
我微微一笑,却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奢求的太多了吧,纵使与他人一样,只想嫁人生子过我想过的生活,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奢侈。
我终究要死了吗?我竟有些舍不得,我舍不得他。
我曾问他,你为什么要回来,他说他舍不得。我也想回到他面前,告诉他我也舍不得。
我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报应终究是来了吗?我只知道,我想他,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07 过往云烟
“星辰,走吧。”许畅摸了摸我的头,又向我伸出手,“虽样貌衰老,可性命已无忧,星辰,……”
“师兄,你不懂。”我打断他的话,咆哮开口,我甩开他的手,他一愣,没有说什么,好像习惯了我这粗暴的脾气。
我也没想到我会发那么大的火,不过再开口,已是淡然。
“师兄,心死了,便与死人别无二致了。”
我抬头看着他,笑得很灿烂,“师兄,我想陪他留在这里。”
我眼神滞泄,艰难起身,举步维艰,所走之处,处处尘土飞扬。我站在浮云崖顶,览这浮云全景,终是与我这记忆重合。这三个月,我忘记了我与他的全部,现在陷入回忆,真只觉得苦涩无比。
我一直以为我对他的爱疯狂而大胆,我却从来都不知,他对我的爱隐忍而深沉。
我站在山顶,终是忍不住冲这山大喊,“萧决云,你为何如此狠心。留我一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这最后的记忆,该怎么说呢?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在浮云崖的山洞里,师兄不知去向,我浑身无力,他在后面抱着我坐在地上。
我喉咙干涩,却已知他在做什么,可我连甩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师兄,我真的好羡慕绿瑶姑娘啊。”我叫他师兄是已经习惯了,我想他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绿瑶姑娘了吧。
他并未言语,我嗓子哑痛,却还是倔强开口,“师兄,你还记得就在这座山上,你救过我吗?我本来已经放弃自己的性命了。”流下的泪水已经干涩,我舔了舔泪痕,苦涩。
“师兄,你也是当时要抓我的人吧。”我闭上眼睛,他手一顿,我趁机把自己摔在地上,却发现已经晚了。
他竟一命换一命,把命给了我。
我起身爬到他面前,让他靠在我身上,泪水重新覆盖上泪痕,我说,“萧决云,你若敢死,我陪你死。”
他苦笑,声音还带着那股清凉,却已细若蚊声,“原来你知道啊,星辰。”
不是你,让我故意在你的书中看到你的兵符吗?
“决云啊,你可只知你这名字的含义?”柿锦的大殿上,他看着上面的牌匾入神,一字不差的读了出来。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萧决云看着眼前穿着皇袍的男人,话还是说出了口,“皇兄,我明白父皇的意思,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次我们故意放出话,妖女一定会佯装他人的模样前来窃取浮云崖的防守图,你只要抓住此女,九玄门便不攻自破,皇兄也好放心把这皇位传给你。”
“王爷,拦下来了。”侍卫拿着一封信跪在他面前。
他放开手里的书,从侍卫手中接过。嘴角扯出一抹笑,拆开来看,笑意更浓,“师兄,你说你今年都多大了,怎么还不带嫂嫂来看我。过几天我就要干一件大事了,到时候告诉师兄成功与否,这次师父答应给我放假。”
“王爷,许畅公子叫我再给您捎句话。”
他点点头,侍卫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嗯,‘小子,你都霸占我师妹多久了,还想怎么样啊。’王爷,这是许畅公子说的,他仗着与您自幼相识,也就被您要走过一只破鸽子,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萧云决又看了看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笑意加深,“无妨。”
“王爷,妖女在前面便被抓住了。是否可以直接斩杀。”
“自然不行”他从来没有想过用一个女子来换取一个王位。
他看她的第一眼,便不觉得她是个可怜之人。
“王爷,拦下来了”萧决云刚哄走完绿瑶,便从侍卫手里接过信鸽,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问道,“这么快吗?”
“回王爷,这信鸽是从妖女房间飞出来的。”
萧决云手抖了抖,把鸽子给侍卫,咳了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不用侍卫搀扶,咳完以后,手帕上血迹斑斑。
他颤抖着打开信函,“失败”两个大字写的奇丑无比,他打发了侍卫,一时间,竟觉得窒息。
他看着彻底睡过去的女子,眼神飘渺,“以后我来照顾你,星辰。”
他自然知道她向来不是什么绿瑶姑娘,她是他的星辰姑娘。
“师兄,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星辰,凌星辰。”
“王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用这个办法果然效果最好,以最快的速度让皇上知道你抓住了她,也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九玄门的人她很有可能叛变,皇上利用她的计划就实施不起来,王爷就可以真正的救下她。”所以让人宣传萧决云已经救下妖女的人其实是他。
“现在情况如何了?”他看着窗外,完全没有注意过她有要苏醒的痕迹。
“现在城里的人已经都在议论您救了妖女……”
这才是全部。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把她至于死地,九玄门的人不会在重用她,她性命也不会安全,她反倒先担心的人是他。
“王爷。”那天他们刚看完星星,他的心腹找到他,他抱着她,被吓的满头大汗。
“王爷,绿瑶小姐听您救了妖女,担心您,已经在去往皇宫的路上了。”
他不知该如何才最好,不管她画成现在的模样还是之前的模样,都是死路一条,可他决心不了,丢下她走掉。
“王爷,咱们都走到浮云崖了。您还要回去吗?”
他也无法割舍,十几年的感情。
“王爷,皇上请您到殿中一叙。”他前脚刚把她送回府中,后脚便被皇兄请到了宫中。
“我听底下人说你把人带回来了。”他瞬间就松了一口气,还好皇兄不知道这人长得与绿瑶相像。
“那又为何不把人带到宫中以便审问?”
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皇兄,我与她熟识,才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那你不该暴露你的行踪给别人。”
“皇兄,这不是决云的意思。”
他抬头,眼神第一次消了温度,“皇兄,决云想向皇兄要一条命。”
他说完便掏出手绢咳了起来,他明白,他皇兄不好骗,他也不想骗。
“你凭什么?”
“凭我把皇位还给你。”他把染血的手绢展开,“皇兄,这皇位我不要了。她的命,皇兄也不用要了吧。”
他说,“我用我一命换她一命。”
“决云,你可知道你这名字的含义。”他看见他皇兄叹了一口气,跌坐在皇位上。
他笑了,“知道。”
“所以,斩断妖女与九玄门的联系是我最大的让步。”
“你忘了吗?全天下的人都在后面看着,看着你的笑话,你竟然还是放她走,你竟然还是放她走!”
“我说过我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他回过头,原来最熟悉的脸庞附加在两个不同灵魂的人身上感觉是如此不同,“绿瑶,我明白,但你也要明白,终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她比我的命都要重要。”
“萧王爷,随我们走一趟吧。”后面的人马本来就是有备而来他不是不知道。
他皇兄向来就是一位爱算计的人,算计了他一辈子。而这次他不想戴上枷锁,任人宰割。
他这无缘无故就咳血的病,他皇兄自然是知道。大殿之中他再说的冠冕堂皇都无法遮盖他当年夺权的事实。
当年,他皇兄发动宫变,他掌握兵权,却不忍手足相残,自愿为臣。却在他皇兄登基那天他父皇诏书出现让他为帝,无奈,他皇兄为平息动乱允他日后为帝。所幸,他对此事并无兴趣。
因为他明白,如若她要走,他不会阻拦,因为她不可能用绿瑶的身份一辈子活下去。
这皇位,挑明了说,他愿意用一个她来换。
他放走了妖女,他便彻底成了这举国上下的罪人。
“许畅兄,别来无恙。”在回柿锦之前,他见过一次许畅。
“决云兄,我来是商量星辰的事。她怕是活不了几天了。”许畅眼底的悲伤他不是不明白。许畅也曾是九玄门的传人,他也不是一个好人,偏偏他爱上了一个好人,是星辰的师姐,也以易容换颜为生,最后却因反噬而丢了性命,那时许畅才知道,原来画骨也是有尽数的。
画骨之人,从执起画骨笔开始,便舍弃了自己的脸,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初我离开师门也因为此,我游历江湖,终是知道想要救星辰只有一法。”
“是什么?”
“一命换一命。把她身上的污秽之气全部吸入,渡给她精气,给她一张活下去的脸。”
“星辰,还记得你说过的吗?”我扶这他,摇头要他别说话,他冲我笑,他说,“你不是说‘师兄,我想安定下来了,我想有一个能和他整夜整夜看星星的身份,我想过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生活。’吗?”
“别说了,师兄,别说了。”这是我忘在他府邸的那封信,“师兄你为什么偷看我的信啊?”
“傻丫头,十多年的信我都偷看了,也不少这一次了。”
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特别残忍,“星辰,你不是绿瑶的星辰,你是萧决云的星辰。是真的……星辰。”
我只知道,我愿意化做另一个他喜欢的女子的模样,陪在他身边;我不知道,他喜欢的是我,所以我不论化成谁,他都喜欢。
“易容换颜之术,我最引以为傲,却不曾想,最后反倒会反噬,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我趴在墙壁上,那里仿佛还有他灰飞烟灭的痕迹,我泣不成声,我说要向他坦白一切,可终归是晚了他一步。
他为我算计来算计去,终归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他可知在他死后我有多痛苦,痛不欲生。
我与许畅说,“师兄,太痛了,真的是太痛了。但我也不要放弃这段记忆,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我记得他了。”
可终归许畅删了我们的记忆,可终归我又忆了起来,于我而言,无论删除多少次都无法抹去的记忆,是他萧决云。
我拿出画骨笔,在这墙上一点一点刻着,刻的是我们的记忆,刻到手磨出了血,我知道,我也只能撑到如此了。没了他,我活不下去,因为给我生命的人本就是他啊。
“姑娘,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只一眼,我抬头只是静静的看他一眼,他踩在要杀我的人身上,风采依旧,他冲我伸手,喊我姑娘,只模模糊糊的一眼,怕是当时的我就已经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我逃不掉了。
我依稀还记得和他初次看星星的模样。我问他,“公子可忌名讳?”他告诉我,他叫萧决云。我那时便在想,这名字与他真是配,关键是,我都喜欢。
这世界上,我唯一的牵挂就是在漫天飞雪我奔向的人,他浅浅笑着,轻轻把我接过,轻轻在我额头落上一吻,他的掌心,是最温暖的寒冷。
他最后,唤我,萧决云的星辰。
是不是真的星辰,我不知道。
我看着这满满一墙壁的图画,终是累的放下了笔。我再也哭不出泪水,只有干涩的泪痕,微风吹过,竟微微有些刺骨。
我趴在墙壁上,摩挲着他的画像,这终究要结束了吗?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是便是忘了自己的脸,忘了把自己真正的脸画给他看。
我还想告诉他,“萧决云,我不是一个坏人,即便是,我也愿意因为你变成一个好人,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是如此。”
这个月头,已经过了春季,马上进入深秋,却下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寒冷刺骨,雪花纷纷扬扬,尤其是在浮云崖脚下。
许畅找到时,只有被堆满的柔雪,这便也是凌星辰想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