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在呢
一个高大男人的形象,藏在我心中最温暖最有安全感的深处。
我的温暖的家,曾经也是村里数一数二富裕人家,这应该得益于爸爸妈妈两个人都很能干吧。
记得不太清楚了,应该是该上学的年龄前夕。我们家出了大事,经济情况开始落魄。然后我的记忆里,就有这样一个人的形象就显得格外清晰。
小孩子的世界格外的纯洁,每一份爱和幸福都能够让她的世界开满花朵,似乎永远看不到生活的一丝疾苦。
小学的秋天永远是个金灿灿的收获季节。家里有个很破的小平房,没有台阶,但是平房上面是晾晒谷物的好地方。
他哇,大多时候是一个人钻进比人还要高的玉米地里掰下一个个的大玉米棒子,我一直觉得汗滴禾下土的诗句刻画的并不够深刻。然后呢,自己再把掰下的玉米棒装满用木头做的架子拉车。一车一车的吱吱呀呀的载回家,不知道一天要重复多少次,才能完成从地里把果实运输到家的过程,来不及吃饭。
但是地里留下的玉米秸秆,还要拿着镢头把它们一棵棵砍倒,最后用车拉回家用来当柴火烧,或者是放在地头化作肥料,又或者是被有养牲口的人家拉回家喂牲口。全部结束了,地里才能等待新一轮的种植。
话说带玉米包的玉米棒是拉运回家了,但是任务才刚刚开始。他哇,就一层层的把玉米外面的皮(玉米包)剥去大部分,留下一小部分,皮很均匀,就能更好的拧拴在一起,实在剥坏了的玉米,就叫赤肚玉米,分别扔一堆,等待以后处理。他喜欢两个两个玉米拴在一起,这样容易搬运。
然后就需要剥哇剥哇,绑哇绑哇,他就整夜的干,不睡觉。他说,这么晚了,孩子你睡吧,我们家一个人干活,可是地里庄稼无论是收还是种都要赶时间,咱家劳动力少,就要抓紧。然后我睡下的夜里,伴着哔咔哔咔的剥玉米皮和绑玉米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院子里一地的金黄,码的整整齐齐的玉米,等待被搬运去平房顶部晾晒。
上了一天课程,傍晚蹦蹦跳跳的回到家,看到稀饭粥还在锅里熬煮,他呢,正一批一批的把绑好的玉米顺着架子车搭的所谓的梯子运到房顶晾晒。架子车白天用来装玉米,晚上靠在平房上用来当楼梯台阶。在平房上,他会像盖楼一样的把绑好的玉米码成一个个宝塔,很高,也能均匀晒得太阳。
过了好几个日夜,才把一地零星金黄从地里再到家里再到房顶幻化成一座座金色的宝塔。但是那时光似乎很漫长……他似乎是个斗士,有无尽的能量,看着他黝黑身影,觉得他撑起的一篇温暖天地永远都这么大,永远都不会消失。
一转眼,到了我上初中的秋天,我不怎么看到他,因为他总是去外面工作很晚回来。
再后来,他在表婶家帮忙工作,也在那边吃饭,我会去找他和他一起吃饭。在那边写完作业后,等他一起下班。看他怎么管理洗浴系统,什么时候加冷水,什么时候上气压,什么时候添火力。他很专注,做事很用心很踏实,当然也很聪明,因为有时候他会给我讲一些他的总结和经验反思。
我觉得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厉害,学的很快,做的也好。似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的~
等待他的时光,当然也会觉得很无聊,不过我倒是乐意安静的在温暖的地方待着,因为我知道他很快会带我回家的,并且这段空的时间里,给足了我遐想的时间……我天马行空的发散性思维还是不错,可能就是儿时胡乱想的太多吧,嘿嘿……那个时候脑海里并没有贫富的概念,更多是简单的感觉,觉得和其他家的小孩子一个样子,仅仅是交学费有困难感到好窘迫喔。
终于,他结束一天的工作,然后一样样的检查好自己的工作,他才用他的带着横杠的自行车载着我回家。在回家之前我不记不起我都睡了好几次了。那个时候我不喜欢下雨,因为路会变得很泥泞。
时间走的速度变快了,到了高中,几乎一个月回一次家。偶尔也会从学校给他带上一些好吃的食物,回来给他讲一些学校的事情。他就更多在外面加倍的工作,给我一些生活费吧,其实并不多,我会尽量的盘算着给自己省一些钱,因为我也想买一些漂亮的衣服穿,或是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上学没几周后回到家再次看他跟玉米的相处,觉得他苍老了很多。
他身体有一点佝偻了,从梯子上搬运那么多玉米的时候,我开始担心他了,担心架子车万一不结实怎么办,他总说:没事,他检查过这“楼梯”没问题的。
在能回家的星期天,我也会学着尽量多帮一些忙,但是自己作为最小的孩子,做的事情少,缺乏锻炼,一整天也整理不了多少玉米,没坐下整理一点,小手就开始起泡,腰酸背痛的感觉。而他还是会整夜的整夜的劳作,外面夜色凉凉,他忍不住加了件破夹克,继续哔咔哔咔刺啦刺啦……
似乎自从上了高中,大学时光就来的更悄然。大学在外地,他对我也不算特别严格了,嘱咐我吃好,尽量吃好一些。
在家的时候,有时会批评我不够懂事,不能体贴到他的辛苦,那时就特别期待开学,好能够逃离到另一种舒服的生活里。要返校了,他总会特别舍不得的去送我。
返校前提醒我东西是否准备齐全,有没落下,时间别过了,来不及坐车等等,还非要为我提上行李箱和包裹一类的。关键遇到不好走路的地方或者有垃圾的地方,他就把我的行李箱扛在肩头,还说:没事哈,我有劲儿,别把行李箱弄脏了呢。
来到马路上等车,车不多,一等就好久,他总是隔一会就要探出头去看看远处到底有没有车路过,生怕不能提前看到。如果遇到个他的熟人,互相打招呼,他总是特开心和骄傲的说,是啊,送学生上学哇!
天气热的不行,大太阳的。我让他去树荫下躲躲,他总说他哪里会怕晒,反而问我热不热,要不先去凉快些,等车来了叫我。我说我不去,他就接着说,那你来我这边,躲我影子里,就晒不着了。
是的,我站了过去,站在他的影子里……
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小世界小生活。当年的小姑娘变成了不怎么需要他呵护的长大的小小鸟儿,飞走了~
这个高大的男人其实并不高大,但却是我心中的男神和勇士。他不在我身边,我却不觉得他离我很远。
他就是我的爸爸。
他,一直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