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太太的菜园子

鲁冰花和野芥花 王屿/图

山谷里野花竞相绽放，转眼又到了春忙时分。小马里奥开着农耕机，从家往田地运了满满一厢有机肥。经过尼克家的麦地，他远远地挥手打了招呼。

“日安！”

“日安！”

尼克站在屋顶回应了邻居。最近有几只鸟在房顶安了家，错筑的巢顺便堵了排水通道，因此必须在暴风雨前将它们掏掉。

“尼克，一切还好吗？” 太太王屿在屋侧菜地忙着，要将育好的菜苗移植到菜地。因为担心丈夫的安全，时不时朝屋顶方向望一眼。

“都好！不过今年它们多搭了个窝！”

尼克提起满满一桶干草，结束了清理鸟巢的工作。他平稳地挪到墙边，顺着长梯下到了后院。菜园里的太太正专注地移着菜：她拿小锄头轻挖出坑，接着将菜苗放入坑里围上土，最后再拿小锄头紧上一遍。

尼克踩着才修剪过的草坪，直直往园子方向走去。菜园不远处，是一田盛放的鲁冰花。微风习习，那些黄花似蝴蝶般翩翩起舞。王屿的脸被晒得微红，看起来十分健康。她拿锄头抚土的动作，也略有些田间风的野劲儿。

尼克忽然意识到，太太很久没嚷着要打太阳伞了。记得她才来海岸时，总抱怨太阳太烈，不愿意走出家门。想不到曾经细皮嫩肉的姑娘，如今竟也踏着土地，以弄菜养花为乐了。

“尼克，这么快弄完了啊！”  王屿听到草坪上的声响，停下了手中的活。她的双手全是泥土，跟前摆了一些洋葱、西红柿幼苗。

“亲爱的太太，请给我种点儿西葫芦，再种上两排生菜！” 尼克对着太太吩咐了句。他把桶里带鸟粪的干草，倒进了菜园角落的沤肥桶。

“这些早就种上啦！你怎么只知道吃这两样？” 王屿不满地碎碎念起来，“莴笋，茼蒿，芥菜，白菜苔明明更好吃一些……”

说起地里的菜，王屿总是没完没了。尼克弄干净桶边的草，笑着摇了摇头：对于太太的建议，他有自己的小坚持。结婚虽已几年，他还是分不清太太口中那些中国蔬菜，倒也尝试吃过几回，无奈如何都领悟不到它们美妙的口感。

在尼克眼里，园里的中国蔬菜长相都一样，而且……大多都做不了色拉！加蒜爆炒倒不错，可还是不如生菜那般清脆可口！

墙角藤蔓上挂的长条瓜，是太太最爱的丝瓜。她总说它口感丝滑，还带有些特殊奶香。可尼克还是宁愿它老成瓜络，在淋浴时帮着搓走些污垢和疲劳。

要他说，还是种西葫芦最好！夏天地里直接捞两根横切成圆片，抹上本地橄榄油，放户外烤架烤到两面焦黄！边翻着烤架上的菜，边喝上瓶白啤酒…… 多么惬意的时光！

只是太太的饮食，从来都有着中国式的“根深蒂固”。家中每日三餐，至少得有一餐是热乎的中餐，必配一碟加蒜爆炒的青菜。太太不喜欢将就凑数，对蔬菜种类也尤其挑剔。山谷地理位置闭塞，即便是做德国菜，也不能买到所有材料。而最近的亚超，也在一百公里外。但那家十平米大的小店，也顶多能买上些基本的调料干货。如此一来，太太做中餐的兴致也不比从前。虽然她从未抱怨，但尼克自然看得出：太太比以往更思念家乡！

才入山谷那半年，也是尼克绞尽脑汁的时期：自己怎样才能帮太太，做上一顿真正的中国菜呢？

尼克没想到的是，太太比他要更有主意。中国人是看不得好田地被荒弃的。尼克和王屿屋前那大片野花地，让王屿有了最实际的计划：既然买不到菜，不如在自己的土地上实验一把？

“尼克，我觉得这些地荒着太可惜了。”

“嗯，确实不好打整。我已经和小马里奥说了，今年起给他们家用作种麦。”

“那样确实会减少些剪草的负担。不过，我还是想留出菜园子的位置。”

“哦，我亲爱的太太，您的想法非常不错。”

……

于是进山谷的第一年，尼克便帮太太开垦出了园子。王屿通过网络，和欧洲久居的华人菜农，买到了心心念念的中国菜种。尼克又带着王屿，驱车到两百公里外的西班牙，买到了三棵柑橘，两棵枇杷树。

这些带家乡气味的植物，瞬间就疗愈了太太的“乡愁”。她很快挽起衣袖，抡着锄头，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种植工作中。有一刻尼克竟觉得，也许太太缺的并不是食材，而是故乡食物所包含的力量。远离家乡的游子，要借着那般力量，才能稳稳扎根于新的土壤。

“太太高兴，我也安心！” 尼克告别太太，提着桶慢慢往屋里走去。屋顶的活儿干完，他可以去露台喝上瓶啤酒！趁太阳还没变烈，待会儿帮太太把爬墙玫瑰剪一剪。

正值人间四月天。尼克和王屿的那畦菜园里，种满了生菜，西葫芦，韭菜，苋菜，南瓜以及大叶芥菜幼苗。土肥苗壮，是种新生美好的力量。

本文图文属王屿原创，转载事宜请联系我的经纪人金桔与青柠。十万字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