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天堂安好!
阴历十月一时,我回到娘家,给故去的爹娘还有三哥上坟。阔别三四载,魂牵梦绕,一注香火又怎能替代血脉情牵?
三哥年长我十岁,他本性严肃,不如二哥随和,所以年幼时,我甚至不怎么敢和他交流。三哥的字写得非常漂亮,从我小学三年级开始,三哥便很耐心地在白报纸上打了方格,让我坚持练字,这个良好的习惯养成,一手隽秀的字成为了我人生履历的亮点,不管走到哪里,赢得的赞许让我我终身受益。
八十年代伊始,我初一,三哥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原本就帅气的三哥穿上军装,显得更加英俊威武。三哥成为了我心中的骄傲,在作文时,我写了《我的哥哥》,这篇拙劣的小文居然被当时的《潇河日报》刊登,开启了我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之旅。
三哥没能在部队继续自己的美好前程,为了多病又一生不易的娘,三哥退伍回家,务农、结婚、生子,过起了寻常百姓家的日子。三哥做事严谨,为人踏实,从不敷衍趋势,日子过得清贫却很安然。
我还待出生,爹就精神失常。从小父爱的缺失,让我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在我心里,三哥就是我的父兄,是我不可撼动的精神支撑。九一年早春我意外车祸,三哥一直陪护着我,他要从医院回村里安抚娘时,我任性地拉住了三哥的衣襟,泪水在浮肿的脸上纵横,三哥一边给我擦泪,一边答应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人生注定逃离不了天灾人祸,我在经历车祸之伤丧夫之痛之后回到了娘家,三哥没有过多的言辞安慰,只是悄悄地把零用钱给我放在了口袋里面。后来等我再工作有了收入,我也给三哥钱花,三哥不要,追到我工作的地方,寒风中,我泪如雨下。
九六年冬月,娘突然去世,料理完娘的后事,兄弟姐妹各奔东西时,三哥抱住了姐姐放声大哭,姐姐没有说话,只任弟弟紧紧的抱着,像回到了儿时。三哥的心里,是害怕娘的离世就从此成了亲情的离失。
十年前,二姐做子宫切除手术,兄弟姐妹都在,看着二姐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虚弱的模样,三哥又一次禁不住失声痛哭。我印象里铮铮硬朗的那个汉子,内心底竟然如此的脆弱!
侄子要结婚了,生活清苦,但还有姐妹们帮衬,我回到村里,发现三哥整个人都变了,唯唯诺诺的,不再是以前的从容。那年刚进腊月,就突发急性冠状动脉硬化,随时都有猝死的危险。
家里我最小,那一年我也四十有六,我的哥哥姐姐都开始苍老了,在他们疾病和生活困窘的时候,他们不仅仅需要相互的扶持,更需要精神上的依靠,我果断替三哥做了主张,住院治疗。
三哥安心了,在医院住着,却对我产生了依赖。那是年底,正是我忙于公司事务的关键档口,三哥对陪护他的外甥说:你四姨怎么还不来,把我搁在了这里。等到我看望他的时候,他就会像孩子一样的开心,笑着,露出白白的虎牙,还是那样英俊的三哥,他会张开手,接我手里的东西,说:看看又给我带来什么好吃的。
这个年,三哥在医院里度过,我在医院里陪他。我不想让我年老体弱,意志脆弱的亲人,觉得无依无助,我所能做的,只有坚强,像山一样的厚重,让他们觉得有我在就安然踏实!
三哥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人生的宿命,这一年的四月三十日晚上,躺下之后,就悄然离开了人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我接到侄子电话时,疯了一样跑到了大街上,那一刻,仿佛我能早一秒跑回家,就能早一秒从死神手中把三哥拽回来。我看到三哥时,他静静地躺在炕上,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牵挂。我伸手,触摸他的脸,凉凉的,三哥就这样走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接受不了祖坟里有三哥坟冢的事实,甚至觉得三哥就没有离开,他还是那样的不苟言笑,做事有条有理。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天有灵,在我人生最低谷煎熬的时候,有一天做了一个梦,恍惚间三哥来看我,就望了一眼,就悄然而去。但我相信,亲情的力量可以和任何艰难险阻较量,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血脉相承,血浓于水。
如今,我已然走出了人生的沼泽,渐渐重拾与生俱来的自信。惟愿时光不老,三哥天堂安好!【无戒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