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越大越温柔

活得越大，父亲变得越温柔

我记得七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爸说了一句:“人一走，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带走，之前老政府活得很累，但累了那么一生，却没好好休息过”。

后来我意识到，我爸在过去那个人生节点后，开始变老了。

就像《摔跤吧，爸爸》里被吉塔摔倒在沙地里的爸爸，整部戏爸爸有两段时间眼神黯淡无光的，一是离开摔跤的那段日子，二是被女儿吉塔摔倒入沙地后的一段时光。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有时无法改变什么，甚至换回来的是意料之外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凭着热血就可以改变世界的少年。

然后，他们不再与世界摔跤，慢慢地变老了。

自那以后，我爸也变得越来越温柔。

他会经常低下身子帮我绑鞋带，而我也渐渐习以为常，在一个我已经会绑鞋带的年纪。

爸爸低下身子的时候，我不会联想到“这是他表达自己的爱的一种方式，不要拒绝”。

而是因为被惯坏了，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所以那些时刻，我也不会跟我爸争论，申明自己是会绑的。

而渐渐，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年轻时候的爸爸，不再怎么依赖，甚至关心家里的事。

常常会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打电话也是三言两语结束，有时候还要我妈提醒给我爸打电话。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打电话回去了。

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活得像机器人，灵魂失去了温度，即便眼前各种各样情绪都能感受到，但就是迟迟不做反应，就像个坏掉的机器。

但改变还是很难一蹴而就，尽管自己什么都知道，怎么做也都大致了解，但就是说不出口，动不了手。

只是继续往前走，身后那些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是否”，成为了人生唯一一次的感恩或后悔。

留与自己和家人的，也渐渐变少。

时间长流日复一日地流淌，年轻的棱角会在生活的磕碰中磨损变钝。

于是当人生不再需要太多的勇气和冒险，才会发现

家庭原来是出征的唯一意义。

刀刃便深藏在心，置入时间深处。

凌厉的刀锋，日渐成了圆润的柔光。

我知道

父亲只会越来越老，我只会越来越大。

他将会絮絮叨叨，我会越来越沉默

他会卸甲归田，但我将离开家园。

但我知道我爸，会像《背影》里的父亲，在我临将远行的时候，弯着宽厚而又有点弯曲的背，低下夹杂着些许白发的头，庞大的身躯下，有一双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为我系上鞋带。

然后抬起身子，拍拍我的肩膀，说：“这样出门，才像话嘛。”

就像，我永远是那个不绑鞋带便出门疯玩，然后给我爸一顿臭骂的孩子。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

转过头，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我不再能每天下午疯玩到天黑，拖着长长的鞋带回到家，接受一顿臭骂后就乐呵呵跑到饭桌上大口吃饭。

而我爸，也只能等待数月，才有机会在我的碗里，放上一块我喜欢吃的肉。

他不再教训我，多的是临行前的叮嘱。

转过头，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小时候，我追不上父亲的背影

长大了，父亲追不上我的背影

但即便只能渐行渐远

当时和现在，我们都希望去追，我们也都会去追。

迈着那小小的步伐

拖着那沉重的脚步。

因为彼此的背影，是我们彼此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