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10） —天使的离去
世间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文 | 飘扬的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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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你好，深圳
第十章：天使的离去
我双手托着下巴。
静静地看着这个着一袭白裙的女子，哦，不，是培训老师。我似乎看到了张一楠的影子，当我发现这点时，突然震惊起来，再细细一瞧，终究不是张一楠，一楠的两个酒窝更深一点，她身上散发出职场女性的优雅。
她也许忘记了上次人才市场我急迫硬塞给她的简历，或者她帮我交给了招聘经理，但是，当垃圾一样扔了，抑或还没有开始翻看，还静静地躺在文件夹里。
然而，这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找到工作。
世界太小，竟然在这里又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
她在这里上班？我陷入无限的想象中。
“后面那位同学，喂，坐最后一排的那位高个子男同学......”我一惊，从她两片朱丹色薄唇里飘出哄亮的声音，应该是叫我吧。
我愣愣地站起来，四眼相对，她皱了一眉，很显然，她似乎也感觉在哪里见过我。
她停顿了一秒，清了清嗓子：“你说说，商品陈列的几个原则是什么？”
我一惊，没想到问这么专业的问题，挠了一下头，我记得在大学做兼职时，好像讲过，先来的货先卖，上个月，区域经理跟我说，堆头一定要饱满陈列，才能勾起顾客的购买欲望。
“嗯，先进先出，饱满陈列，物签对应，一物一签......”我似乎再也想不出来了。
“嗯，很不错，你讲的这几个点都是对的，但不全。今天呢，我们的课程就是来跟大家说说，企业的文化和商品陈列的几大原则......”她停顿了一下，示意让我坐下。
她打开投影仪，接着，一张漂亮的PPT出来了，做的很精致，像她本人一样美。
“说原则，可能大家会觉得很枯燥无味，但是，我们换一个思维，假如，你想把自己的销售额提升上去，你的货该怎么摆放是做好销售的第一步......”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柔中带强。
说实话，虽是理论知识，但结合实践，应用于实践，那是相当受用。
下课以后，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李老师，还记得我吗？”
“我也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她完全没有老师的架子。
“人才市场，还记得吗？”我恳切地说着。
“哇，对哦，想起来了，好巧，你怎么做促销了呢？我记得你上次想面试我们公司储备干部，”她眼里闪着光，眼珠子上下滚动，水汪汪的，如一颗仲夏之夜的葡萄，黑溜溜，多汁，嫩甜。
突然想起罗大佑的歌曲：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是的，她和一楠有着相似的黑眼珠。
一来二去，我们熟聊起来，她告诉我，我的简历当天就帮我拿给招聘部的经理了。
我甚是感激，虽然遗憾，但了解到，他们公司所有储备干部均是在卖场实习，所谓实习就是当营业员、收货员、收银员、杀鱼、卖肉......
这活，和我现在岂不是一样？好歹，我不用杀鱼卖肉，最多扛一袋大米到到五六楼。
这么想，我便如释重负。
曾经，我们幻想着大学毕业后寻得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如电视剧里那般西装一穿，领带一打，公文包一拿，电梯物业保安、小妹毕恭毕敬为你开好电梯，乘上十几二十层，包一放，坐在那大班台后面的旋转椅子上，透过落地窗，俯瞰川流不息的地面人群……
对，这就是我们幻想毕业后的工作本该有的模样。
然而，一个经济管理专业的本科毕业生，为了快速寻得一份工作，不得不写高中毕业，四年工作经验才得以在这个城市落个脚根。
第二天的培训，是消防安全，她没有来，她的名字叫李茵，名如其人。
后来的几个月里我几乎没有再见到她，或许是因为我天天在卖场促销大米，我几乎只待在我的地盘。
我提议公司做免费试吃，但公司不给我提供电饭煲，我自己买了一个，现场煲饭，免费提供给客户品尝，因为我相信，好的大米，品尝后一定购买，而且吃过好米，不会想买散装粗糙大米。
自己买的便宜电饭煲终究是没有品牌电饭煲好，于是，我找到家电部做电饭煲厂家促销商量，一起联盟做活动，我出大米，他们提供电饭煲，既能提升他电饭煲销量，也能增加我大米的知名度。
果然，效果超乎想象，尤其是大叔大妈，喜欢凑热闹，这是中国人的消费习惯。
付出终究是有回报的，有舍才有得。
我连续三个月获得商场优秀促销员光荣称号。
那一天，全体员工、促销员季度大会，清晨七点半在门口召开，四五百号人，站在那里黑压压一片，台上忙碌的身影，搬桌子，上礼品，此时主持人上台了。
那是李茵，我有些激动，几个月不见，从夏天到秋天，依然一袭白裙，披了一件小外套，束起的马尾在风中飘扬，一缕刘海沿着额头夹在耳后。
她让我上台发表感言，我这笨拙的嘴，激动难以言表，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站在台上和站在卖场，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李茵看我有些小紧张，一直在旁边鼓励和提示我，下面传来阵阵掌声，我把平时自己做促销的心得和体验都分享给大家。
之后，总经理上台颁奖，一一跟我们握手，一个厂家促销员得到总经理的肯定那是相当难得。
正巧，开会结束后，我的区域经理过来巡店，看这销量，开心得不得了，给我送来了奖金和提成。
捏着来自不易的钱，我数了又数，那是我喊破嗓子，绞尽脑汁，肩上扛了无数大米的成绩。
然而，数完钱之后，经理告诉我，任务要增加。正常情况年计划或半年计划已做好，看我这么努力能突破计划，紧急着又临时加重任务，我心情不太好。
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能甩手不干？我目前没有这个资本。于是默默地接受了。
次月，当我更加努力，付出的时间比原来多三分一，我拿到的提成和奖金还没有原来多。
我有些气馁，这天中午，我准时准点去负一楼员工餐厅吃饭，那些饭菜是超市熟食部提供的，我们买卡充值，6-8元一份盒饭，也有好点的10元一份，价格和外面比起来是相当便宜。
我为了省钱，天天吃6元一份，一素一荤，一份免费海带汤。
“嗨，肖铭，你也在这吃饭啊？”我身后传来熟悉声音，抬头一看，是李茵。
“李老师好，这么巧，也来吃饭？”我有些小激动，毕竟她是我在来这商场之前就算见过的，总觉得有不解的情愫在里面，所以显得格外亲切。
我立刻站起来，然后给她挪了个位子。
“我们公司计划培养一批预备主管，从里面实习储备干部选拔，你有没有兴趣？我给HR周经理推荐提名，我觉得你销售做的这么好，你有这个能力。”她一边打开盒饭，一边慢慢地说。
我一听，心情非常激动，嘴里的饭猛吞，准备说话又呛了一口，喝了一口汤，清了清嗓子：“李老师，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不是你们公司员工，可以吗？”
“我先给你推荐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是因为你这半年来突出的销售表现，我相信你们粮油部主管也是非常看好你的，若哪一天，你被调走，他肯定舍不得。”她微笑时，嘴巴一抿，两个酒窝就出来了。
她叫我重新再做一份简历给她。虽然工资只是固定的，没有提成，但我明白，这是一个机遇，而且，她是这批干部培养导师。
生命中能遇到这样的贵人相助，是我这一生的荣幸。
下午下班以后，先去了一个网吧，写了一份简历，保存到我的邮箱，紧接着又去了一家打印店，找老板给我打印2份简历，拍了一寸蓝底照片，贴上。
大功告成，我觉得这才是我真正工作的开始。
次日早上，我把简历送到她的办公室，原来她早早地就已经来上班了。
我一路小跑，连走路都感觉脚下带着风，吹着不知名的口哨，双手插在裤口里，晃晃悠悠来到我的大米地盘，也许这是我在这里的最后岁月，我得使出本领，让我的区域经理后悔去吧。
其实，我也十分感谢他，在我最困难找不到工作时，收留了我，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并让我找到体现自我价值的机会，日后是我人生经历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我偷偷地写了一封离职报告，同时编辑了一条短信，保存在草稿箱，在李茵通知我下周就可以办理手续，参加为期一周的封闭培训之时，我把短信发出去了。
然而，区域经理开始百般好言相劝，再后来恼怒成羞，坚决不放我走，并以扣工资来威胁。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他的大米做不起来，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制度和人才培养的机制，并且没有人文情怀。
不发工资我也得走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于是，白白干了一个月。
虽然，我是从一个另类促销员提拔上来的储备主管，因为我的人生经历，为了生存，被迫走上了别人不曾走的路，我的体会比别人有了更多的见解和实际可行的操作经验。
我跟着粮油部主管管辖手下二十来号人，学到很多管理知识。职场如战场，机遇和机会并存，很感谢李茵对我的举荐和培养，她是我生命里冥冥之中的贵人。
如果说，我没有什么想法，那是假的。是因为她像一楠吗？也许不是，也许也是，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吸引我，其实，她比我才高一届，刚来公司一年，985高校毕业生。
可我有资格去喜欢她吗？我觉得我此刻还配不上她，这种情感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等到哪一天，我的职位配得上喜欢的时候再说吧。
那么，我只能迅速成长。
都说，最真实的感情羞于表白，最深刻的体验拙以言词。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我的一楠呢？这是不是对一楠的背叛？
一个月后，公司集团内部招聘采购，我报名参加面试，我觉得采购是一个很锻炼人的岗位。
凭着我叫卖、销售的口才，轻而易举就被面试上了，那天早上，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李茵，早早地上班了，到了办公室，还没看到人，我灰溜溜地回到卖场。
过了半个小时，假装看销售数据又去办公室，依然不在，我问了HR周经理，他说没看到，我拿出手机，找到号码，这是我第一次打她电话，电话是通的，没有人接。
我又问周经理：“李老师来上班了吗？她说叫我早上来找她。”没办法，我只能这样编个谎言。
周经理打开电脑看了一下打卡记录，今天没有来上班，我悻悻地回到卖场，我下周就得去公司总部报道，我想和她说声谢谢，总之我想见她。
也许，下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另外一番景象。
然而，中午时分，在食堂吃饭时，我却听到噩耗，李茵在出租房内被杀了。
刚扒到嘴边的饭竟然没有力气吞咽，喉咙打结，泪水在眼珠里翻滚，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头顶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