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月亮|连载七 新娘镇(下)
毛月亮 图|pixabay 文|王屿
赶集不是这两位姑娘来嘎娘镇的唯一目的。王屿和李苑决定逛完集市，沿着回县城的路徒步慢行。
早在学生时代，两人就常相约去一些游人稀少的小镇，和当地人一起逛逛集市，看看周边不大为人知的美景。那时无忧无虑，比较容易随心随意。
噶娘镇到元阳老县城约45公里，王屿和李苑并不打算、也不大可能全程徒完。两人背包里备好足够的食物和水，她们只需沿着盘山公路或者山腰上景色优美的村寨小径量力前行即可。
载客小巴每隔十几分钟就会路过，两人实在疲惫，还可以搭上一段休息一阵，再下车接着徒行。
"回蒙自开店后，我就再也没像这样徒步过了。” 李苑把蓝白扎染桌布垫在马路牙子边坐了下来。她的身后是一大片绿地，里头玉米棒子随风扬了穗须。
"工作后，我也压根没这么轻松地出来玩过。" 王屿背对着李苑面朝山谷，她已把脚架调到一定高度，正将相机固定到云台之上。随后，她左手托着机身将镜头旋至合适焦距，右手半握着相机按了快门。
"咔嚓，咔嚓。" 相机快门响了两声。王屿眯着眼睛拿一只手捂在屏幕旁，检查着照片的基本构图。她眉头一皱，把其中一张删除，再次将脸贴近相机。
王屿的相机是认识老秦后，和他在二手摄影器材城买的。是台尼康，半旧的机身，配18-55mm狗头，额外一个广角镜头。老秦拿他的毒眼先过了一遍，最后又狠又温柔地杀到了一个让王屿很心动的价格。
作为朋友，老秦撇开摄影师的职业本能教小白王屿，不要去管什么测光快门白平衡等参数，只管放手去拍，尽量找构图感觉。但王屿用得最多的，也就是拍拍她收寄的那些明信片。后来她觉得卡片机更顺手，所性把单反锁进了柜子。这次出来，老秦还给了她相机专业清洁套装，交代她擦好机身和镜头。
待王屿再次凑着相机屏幕看构图时，李苑起身前来止住了她。
“相机给我，你就像刚才那么站着。” 李苑几乎是从云台夺过相机，跑回扎染布在的路边给王屿拍了照片。照片里，王屿半张脸迎着太阳，她手扶着脚架，身体呈自然状态摆开pose，背后是被云雾淹没的山谷。
“这就是我心里的你，永远一副迎着太阳的洒脱模样。” 李苑把相机递给了王屿。
走走又停停。两人拍群山和田野，拍只剩狗吠的村庄。路过的寨子，明显大部分村民们都赶集去了。
时不时一些满载着人和箩筐背篓的小货车、拖拉机、小巴车从身后反超了她们，朝着县城方向急急驶去。这些乘客大多是赶集完要回家的乡亲们。
走了好一段，公路不再擦着山崖，而是拐上一个弯进了一片杨树林。王屿记得这片杨树林，她记得正是这林子下完坡，那浓雾就涌到了路中央。这么说，要开始爬坡了。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她回过头对李苑说。
“再走会儿，高一点可能景致更好一些。” 李苑扛着脚架气喘吁吁。她的鼻尖全是汗珠，但意志很坚决。
正在这时，她们发现前面停着那辆才超过她们的小货车。小货车的前头，还有一辆拖拉机和一辆面包车。两人再沿着路走到下一个山弯，都停满了车。原来是堵车了。
堵车 王屿|摄
“山滑喽，堵得一个钟头了。一开始连人都过不克(去)。” 一位大妈坐在路边叹气，“认不得还要多久才疏得通。”
李苑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树林边，一群身着深蓝黑相间服饰的哈尼族妇女，正坐在一堆梳着头发。她拿眼神示意王屿，随即两人往树林走去。
“我问问她们能不能拍照。” 王屿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哈尼族妇女得知王屿要给她们拍照，赶忙收拾好行头，一副兴高采烈等不及的模样。中间有一位和两人年纪相仿的青年女子，还拿出随身荷包里的一套银饰。同行的妇女帮她挂到身上，一样一样地按步骤走，真是颇费一番心力。
“哇！ 这一定是祖传的吧。”李苑羡慕不已。
“对。今年刚结婚，家妈传呢。” 这位哈尼新娘低下头，脸庞飞上一片红晕。不远处的王屿拍下了这一幕。王屿接着给年轻姑娘拍了单照，再是是三人两人的合影、一群人的大合照。末了王屿要了哈尼族女孩的地址，许诺回昆明一冲印出来就寄给她们。
初为人妇的哈尼族青年 王屿|摄
此时貌似路已经被疏通。司机们飞快地从滑坡处跑到各自车旁，准备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前行。“突突突.......扑.......” 第一辆拖拉机才启动不久，就貌似出了岔子。远处沉闷地响了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
王屿和李苑上前一看，只见才通的滑坡处不远，一辆拖拉机侧在路旁。“呜喂......呜喂......” 一只大黑猪掉到了树林深处，它哀嚎着，趴在树丛里动弹不得。
车龙擦着侧翻的拖拉机一辆一辆地接着前行，很快车子都开得不见踪影。两三位乡亲自愿留下，想帮着拖拉机司机把猪弄上来。猪明显伤了骨头，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取了结实的绳索和杆子，计划把猪从林子里抬出来。
“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乡亲们和司机在林子里喊了半天,终于把大黑猪抬出树林。因为距拖拉机的位置太高，他们抬着猪沿平行着的公路下段缓慢地走上来。
这时王屿发现抬猪队伍最后，是那个围着蓝白方巾、背登山包的高个德国青年。他的全身被汗浸湿，裤腿上一大片泥。
“他不是早走了吗？”
“可能也是堵路上了。”
看着他和乡亲齐力抬猪的情景，王屿和李苑觉得之前那样对他会不会太过分了。两人走了过去，合力接住了青年的大背包。青年感激地对她们笑了笑。
突突突......拖拉机总算摆脱困境，带着受伤的黑猪奔向县城方向。
返回王屿和李苑站着的树林一侧，德国青年拍拍裤腿上的泥巴，从登山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擦着。随后，把那些用过的湿纸巾拿环保袋装好，塞在背包一侧的网兜里。
“我叫尼克，你们也是一直徒步吗?” 他回头望着两位姑娘，声音平静却带着坦诚，和清晨在早店铺时不大一样。
“对的。我叫王屿，她叫李苑。” 王屿大方地做了介绍。
李苑从背包拿出鸡蛋和水。她对着尼克点头一笑： “吃个鸡蛋吧。” 两人再无尴尬。
“嘎娘是什么意思?” 尼克把鸡蛋往膝盖上一碰，开始剥皮。
“应该是新娘的意思。” 王屿脱口而出。她想到了云雾缭绕的山谷以及那位新嫁过来的哈尼族姑娘。
“你也玩PC吗？看到你之前在邮局往葡萄牙寄了明信片。”尼克抿嘴看着王屿，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是的。很巧啊，你也是。”王屿只得承认自己在邮局捂得太晚，“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的? ”......
看到两人就爱好聊得不亦乐乎。一旁的李苑竟然有些感动。
她以前不就这么乐呵。李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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