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和灯夫——读《小王子》

    这两天借着独自上下课路上的空档，我听完了《小王子》这本书。
    这是一本教人爱的书。即使条形码旁边建议类别为儿童童话，该书还是获得了众多大人的赞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也是一个十足的、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的大人。
    大人才是更应该看童话故事的吧，因为大人更缺少童话里标榜的友善、感恩和爱。
    那朵高傲而有柔情缱绻的玫瑰，那只渴望被人驯养的小狐狸，还有那条躲在人群里也寂寞的蛇，它们是不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大人的世界里的。在大人的世界，玫瑰是取悦爱人的礼物，狐狸是橱窗里的冬季最新款大衣，蛇是会伺机将毒物注入体内的危险物。总之，它们都不是生命。
    大人们可以在花园里种五亿株玫瑰，可以买下橱窗里展示的所有大衣，可以消灭一切有害的存在，但大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大人不尊重其他生命，大人也不尊重人。孩子是刚踏入这个世界的人，孩子也是一个崭新的生命。大人曾经也是一个孩子，孩子终归也要称为大人的，这大抵是一个死循环了。
    我所在的城市近日雨水不断，清明过后树上的花儿都谢了，这些雨水便便宜了地面上仰着头盼望雨盼望阳光的野花。它们是聪明的，阳光一来，它们便神展开花瓣东张西望，雨水将至，它们便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原来所有的小花朵都是向阳花啊。我忍不住驻足用手机记录今春的最后一景，而我于这花是庞然大物，须得弯腰，蹲下，索性跪下才拍得清楚。跪在草丛里的大人看起来是不是跟小孩一样小？有个小男孩竟然走到我旁边跟我一同跪下，双手撑在草里，将头凑过来盯着手机屏幕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突然想到小王子用来保护他自己的玫瑰花的玻璃罩。此时我和这个孩子就在小王子的玻璃罩下，这里面只有花，只弥漫着花粉香腻又呛鼻的气味，还有趴在花上一样高的我和他。
    我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受宠若惊。在这个大人的校园里你能主动走向我，是不是你发现我和你看到了一样的世界？在这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世界里，是不是第一次发现有个人跟你一样因为这朵小花的抬头而停住了脚步？
    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孩子的星星上有花，所以他们的星星会亮，大人们守着日出日落准时电灯，所以他们的星星也会亮。从前，大人们的星星上也有花的，可是有一天他们把玻璃罩在火苗上造出了灯，他们的花就被小羊吃掉了。
    大人们都在忙着点灯，所以他们没空浇灌她，没空拿屏风保护她，没空为她除掉毛毛虫，没空倾听她的哀怨，她的吹嘘，甚至她的沉默。大人们没资格拥有她。
   我也是猜测，反正我是不配拥有她了。
   我趁着焦距合适连续按了几次快门，对于他的提问我只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在拍照啊。”然后我站起身，从那片拇指甲盖大小的野花组成的花园里站直身体，拍拍膝盖上的土，从与花朵一样矮小的他身旁走开。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扭过头来看了我。在他眼中，我旋即成了一位大人，一位只关注地理、历史而不问新开的花是什么颜色的大人了。
    我很失落，我看到他眸子里的我黯淡无光。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花朵就算不被羊吃掉，也总有一天要凋零的。小王子也总有一天要成为灯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