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录·第二回·清朗少年
第二回 清朗少年
春意仍寒，微温的河面上飘升着朦胧的水汽。
渡口边，有一抹瘦弱的身影。
莫忧使劲地搓洗着衣物，通红的手早已冻麻了，只有微微的疼。
一抬头，四面环山，都是绿色得晃眼，让人一抬头有种晕眩。
这里没有云都冷，但湿寒的天气总是让蜷缩在床板上的莫忧夜不能寐。这就是青叶渡，北上的水路边上的一个偏僻小渡口。除了渡船经过有停靠时的喧闹，一直冷清寥落。
一个多月前她被分到了青叶渡一个山上的染坊服劳役，每天都要清洗一大捆染布。被流放的犯人虽然管束松了，但是干的都是又苦又累的活。
一阵晕眩，她差点向后跌倒，想起今早还未吃过东西。只好跪在石板上，等眩晕缓过去。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偷懒。这里还有野菜呢，快拣干净了！”尖利的骂声传来，一个抱着一筐野菜的女人走来，迎头就是一掌。
“二娘，我·····”莫忧只是举手挡着。来到青叶渡的第二天，她就找到了二娘和妹妹殷莫语。
“如果不是你这个死丫头，我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吗？”女人继续骂着“死丫头，不为奴，不为奴，现在可好了。如果留在云都，等你妹妹选了颜女进了宫，我们还可以翻身呢”。
莫忧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听着女人的怨气。
莫忧突然想起了几天前从她身上拿走的一块玉佩“二娘，你把墨玉还给我吧”
“还你？我早就当了。你爹本来就是给我的。”女人粗着嗓子。
“你······”莫忧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可以·····你抛下生病的爹，你还·····”
女人有些势弱，随即道“全都是你害的，如果留在云都·····
后面的那些，莫忧全都没有听进去，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一句：
如果留在云都，如果留在云都······
那么，爹·····
仿若是被抽掉了全身力气，她还是跪坐在原地。
荒地，枯草连片，垂落的手，嘶吼的风来来回回的穿行。
直到二娘走远了，隐忍的哭泣才开始变成放声大哭。
自从在爹的墓前发过誓，就再也不曾哭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吵死人了！”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声清亮的怒骂。
莫忧怔住了，连忙回头一看，但是背后什么人都没有啊。
“你，哭得像杀猪一样！”终于，在绿叶覆着的树丛中，斜倚着一个少年，十三四岁。浅绿色的布衣几乎要和树叶混成一体了。
少年眯起漂亮的眼，不悦道。
莫忧像听不到一样，继续哭着。
少年愣了一下，，扔下几枚青色的野果子在她脚旁。“吃点果子，才不会哭得有气无力？”
“关你什么事！”她冲口而出。
“原来脾气蛮大的”少年大笑，声音清亮，在林子里还有点小小的回声。她仰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莫忧不跟他说话，即使已经习惯了他在树丛中睡觉，慵懒的吹着口哨，偶尔拨开树叶扔下几颗野果子。
直到有一天，她急急忙忙收拾了洗好的染布，看到他还倚在树上睡着了。
要下雨了！她喊了一句。没有动静，又喊了一句，喂，要下雨了。
少年睁开漂亮的眼睛，不耐烦道“我叫释羽，不叫喂”他环顾了一下天空，还是很明亮，不像是有雨的样子。
“我说会就会。”她别过头。
“我偏不信了，你看这云都是白亮白亮的”叫释羽的少年扁扁嘴。
她不再出声，只是定在那，像在等待什么。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大雨倾盆而至。
临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哇，你太灵了”释羽大叫，像猴子一样从树上窜下来。
“你会算命啊？”像寻着一个好玩的东西不依不挠的围在她身边。
“这叫做看云术”莫忧淡淡的说道，还是爹教的呢。“有雨山带帽，无雨云拦腰”刚刚那云本来是拦在山间的，可是后来，逐渐到山顶去了。
释羽一看，果然。水雾已经爬上山顶，满山水色空濛。
他们只好在大青叶树下避雨。
“你从云都来的？”释羽指着河流的方向。
顺着河流北上就是，北上，就是云都了。
云都，恍若梦呓般。一切浮上眼前。
她的家在那，她住在那个种满娘最爱的幽兰的院落里。还有爹，慈爱的把她抱在怀里，教她习字念书。然后久久倚墙西望。
爹，你在看什么？
你看，大雁归来了
她似懂非懂的仰望着。只有晴空万里寂寥。
“你们犯了什么罪，要发配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啊？”
“我爹没罪！”莫忧愤恨的喊道。
“我爹是大云国最威风凛凛的大元帅，是让西戎兵闻风丧胆的战神，是忠君爱国的臣子。只怪”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云王毁掉了这一切。
“真有那么神气？”
“那当然”莫忧攥紧拳头，目光坚定里带着骄傲的神色。好像谁要是不同意，就要冲上去较量一番。多年以后，释羽依然清楚的记得那年青叶渡口旁，那个倔强小姑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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