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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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辛早就想去火葬场门口撒回野了,他想对着火葬场门口那扇自动门撒泡尿,或者端盆红油漆泼在门上,如果有可能他更想在那拉泡屎,他想让路窝火葬场臭气熏天,让所有人都不敢再靠近那个地方,这样就不会再有人从那进去被装进小匣子里了!
这个计划,小辛在心里盘算很久了,从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三岁的他亲眼看见躺在在冷柜里的妈妈被被叔伯们送进这个火葬场开始,他就开始"琢磨"这事了,"睡觉的妈妈,怎么进来后就钻进了爸爸手捧的小匣子里,匣子那么小,妈妈那么大""小辛,你没有妈妈了"奶奶含泪摸着小辛的头,"妈妈去了哪里,被妖怪吃了,这个里肯定有专吃妈妈的妖怪"
"呜呜,妈妈呢","她去姥姥家了""找妈妈妈,找妈妈"
太爷爷走那年,小辛四岁,作为唯一的曾孙,小辛终于有机会走进路窝火葬场,这一次他没哭,冷静的像个看淡生死的"熟人",睁着一双大眼左右察看着,他在寻找妈妈,他记得妈妈也是这样进来的,可一直没见她出去,他一直怀疑爸爸手中那匣子里装的不是妈妈,妈妈"那么大",妈妈没寻到,太爷爷也在小匣子里装着了,爷爷手捧着,爸爸哭着哭着又笑了,有人说太爷爷过世是"喜丧",小辛不懂,不懂为什么太爷爷不见了,自己还要戴红角帽,披红毯子,但他知道,太爷爷不会回来了,他和妈妈一样,在那个地方被妖怪吃了,妖怪真该死!
这一次小辛仍没能够实施他的计划,因为他被人抱着急匆匆离开了!
小辛五岁了,真不知怎么一下就五岁了呢,奶奶说他长得快,快吗,也许没有妈妈的小辛长得确是有些急了,他好像要赶着长大去和那个地方干一架,小孩子哪有什么力气,拉泡屎,会被人锄走,撒了尿,也会干的,一盆油漆他也端不动,况且,他也只见过别人用油漆泼过自己家的大门,至于那代表什么意思,他也不是太明白,只听奶奶说"这可要怎么活,还有没有天理""天理"是什么,小辛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泼油漆肯定是件向人示威的事,所以他想快快长大,长大"干一票",他爸爸当初也和他妈妈说过这样的话"干一票,咱们就发财了"
李亮真的发了,就干了"一票",跟人南下淘金,做了进出口生意,狠狠赚了一笔,记得那天他回到路窝,所有人都被他的变化惊着了,被吓到慌乱不知自处的还有小辛的妈妈王爱莲,这个又高又壮的女人还没从李亮的钱包里找到满足与喜悦,就先被人狠狠的打了个"耳光",打得她不敢反驳,她好像也没有资格去反驳,跟在李亮身边的那个女人把王爱莲从头到脚用轻篾的眼神扫了个精光,从女人嘴角那抹邪魅的笑意中,爱莲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她不敢再抬头看那女人,生怕她长就一双透视眼,看到自已衣衫里那臃肿不堪的身体,瘪塌失去养份的胸部,还有粗壮如牛的双腿,女人随便"哼唧"一声,都显得那样娇媚,"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那一刻,爱莲觉得自己更像个男人!
"这是小侠,公司秘书"李亮颇有风度地把女人介绍给所有人,女人笑着,抽出挎着李亮胳膊的那只手,向周围的人群挥了挥,娇羞地扭动着小蛮腰,"这女子…李亮这小子…"
"李亮回来不在家里住,这秘书不秘书,老板不老板的,宾馆开着房,一男两妻倒是新鲜,有钱人就是任性"王爱莲聋了,嘴巴也似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平常那么爱说爱笑的人,这回却沉默了,有人说,爱莲是没从这"泼天的富贵"中醒过来,远在天边的人冷不丁带着美人与巨款回到自己身边,这搁谁都需要时间来消化的,如范进中了举人一般,她有这种反应是理所当然的!自打王爱莲怀上小辛,李亮就南下了,现在小辛都快两岁了,他才回来,这些日子,王爱莲就变成了一个男人,只不过中间去了趟产房,当了几天妈妈,更多时间,她更像一头健硕的水牛!
路窝的人都知道,爱莲和那个叫"小侠"的女人根本没法比,她们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可小辛的太爷爷却不这么认为"这几年,家是爱莲操持的,田是爱莲操持的,老伴和俺的身体都是爱莲照顾着的,小侠,俺不认识,李家只认爱莲这一个孙媳妇"太爷爷明知自己细弱的胳膊拧不过孙子李亮的大腿,却仍要站出来为王爱莲发声,结果的结果他必定是输的,输️得失去了孙子,李亮不再喊他爷爷,甚至面上也懒得去装一装,他们祖孙俩彻底掰了!小辛的爷爷奶奶被上下两代人挤压着,像极了一块酥脆的夹心饼干,那祖孙俩无论是谁咬上去,都会让他们"体无完肤"的!
名分,金钱,在纯真的爱情中显然是玷污的,有人猜测这些对小侠来说或许不是那么重要,她钟意的只是李亮这个人,重不重要谁都说不准,但知三做三的人,最后想得到的无非就是这些,也或许小侠是个例外,至于爱情,不知此刻又该打几分!
李亮把公司牵到路窝半年后,自家的大门被人泼了油漆,小辛奶奶避之不及被油漆糊了满头,她坐在地上拍手大哭,哭的泣不成声的,那哀嚎的声音在小辛太爷爷过世时也没曾听到过,"有没有天理,清清白白一家人,被人这样欺负,还有没有王法,这可叫人怎么活⋯"李亮明知自己是不清白的,却愣是要装出气到暴走的姿态,他脖筋暴挺,大言要惩治泼漆的人,可事后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去实践自己说过的话,有人说是小侠出面阻止了,"这个女人不简单,有气度,有格局,懂得不和烂人纠缠消磨自己,李亮能有现在的富贵,定是小侠在中间起了关键的作用"人群歪打正着的猜测还真是邪性,小侠确是李亮的福星!
刚认识李亮那会,小侠还有个看似幸福美好的家,有丈夫,有公婆,还有两个相差一岁的儿子,南方人对金钱的嗅觉向来都是都是敏锐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小侠的丈夫浩南却是例外,他只想求得一日三餐的温饱,大富大贵没在他的思想里,每天去工厂上班,拿下全勤奖是他最为满足的事,眼看四邻八舍"高楼"起,小侠开始坐不住,不着家的女人成了公婆嘴里的"浪荡货",而丈夫浩南却逐渐迷失在小侠的钱包里,谁也不曾想到,这种男人也会被金钱折腰,他开始默许小侠的一切,只要小侠在人场给他留足脸面,他会做好成功女人背后的那个男人的!
"窝囊废,不提也罢"这是小侠和李亮相熟后在李亮面前提及的丈夫,而只身南下的李亮身上那股子拼杀劲,正是浩南缺失的!李亮和小侠,一个有勇,一个有谋,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两个人成了完美的生意伙伴,"我应该早一些南下的""我们如果都没有结婚该多好…"这种相见恨晚的话语与场景在一遍遍上演,那种可预见的幸福在灸烤着两个人的心,当两颗心融化汇在一起时,合二为一产生的冲击力是可怕的,可怕到可抛开一切世俗观念,一切亲情,当小侠帮着李亮赚到第一桶金时,小侠便有了抛家弃子,与李亮携手度余生的邪念,这邪念也不单单小侠有,李亮也动过,只是他没敢提,某一个时间段,他想过王爱莲,也想过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可小侠才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女人!
当李亮决定衣锦还乡的那一刻,小侠终于下了狠心,人生难遇一知己,分开或许就是永远!小侠带着自己的积蓄,瞒着所有人跟着李亮回了路窝,那一刻她似乎忘了自己还是个母亲!
李亮的存在,浩南是知晓的,只是不想主动给自己添色而已,他万万没想到小侠会失去理智到如此地步,他开始用一个懦弱男人的心理去搏小侠的同情与怜悯,小侠离开的这半年里,他没少给小侠打电话,以孩子没妈的种种可预见的悲处去打动小侠回头,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越招来小侠的厌恶,一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和一个她心中的六边形战土,天秤的走向似乎一目了然!还是小瞧了这个满腔愤怒的男人,浩南竟然寻到了路窝,李亮家门上的油漆是他泼的,这个胆小的男人在李亮家门口蹲守了几天才下了这决定,他原想趁着家里没人在李亮家门口撒回野,但不巧李亮他妈推门出来,不偏不倚油漆泼在她头上,浩南吓得撒腿就跑,他是怕挨揍,也怕面对李亮与小侠,在他们面前,浩南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泼油漆事件发生不到一周,太爷爷就突然病了,这病来的蹊跷,谁也不知道太爷爷是怎么病的,他变得不爱出门,一双眼晴变得更加浑浊了,眼角有很厚的黄色的分泌物,他吃不下饭,也没了精气神,肉眼可见的消瘦,还总爱捶胸打背,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长长出口气,人也会舒服一些,去医院瞧了,说是老年病,身体机能下降,没啥好法,回去养着,要说这老年病也来的挺急的,十天前,太爷爷还精气神俱在,别看他七十有加,但身体一向硬朗,平常也没啥大毛病,虽然那段时间对李亮带小侠回来颇有意见,但说说也就算了,他知道人老力微,也不再强求,只是心疼孙媳爱莲,李亮不理他,他也不生气,自己压根也不想搭理李亮,可这一次他确是动了肝火!
太爷爷似乎早预料到孙子李亮早晚会遭报应的,"太欺负人,老天也不容的",可他没想到这报应会让全路窝的热血高涨,这个一辈子好面,讲究人伦道德,三从四德的老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家门被人泼漆的事实!
太爷爷一直病着,那个叫小侠的女人中间回了趟南方的家,李亮也开始在自个家里频频出现了,王爱莲终于有了机会,有机会和自家男人一桌吃饭,一屋共栖了,只是交流不多,她又能说什么呢,她说的三句话,有两句不离锅台与田头,还有一句是说孩子,李亮不想听这些,他只想听小侠说"有个大活,你敢不敢接"一直到小侠回来,王爱莲都没有从李亮那听到一句可心的话,这一点李亮是专一的,他的温柔好像只给了小侠!
小侠回来不久,小辛在村里光天化日之下不见了,太爷爷坐不住,拄着根木棍颤颤巍巍地去寻小辛,王爱莲一开始并没在意,看太阳归山,心里也长了草,满村去打听,当一切消息都没有消息时,她快要疯了,哭天抹泪的哀嚎,她的世界在这一刻终于崩塌了,李亮也赶回了家,也去村委会和县公安局报了警,两天过去了,小辛仍没有任何消息,村西头落日下的最后一道残光映照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那女人眼中早没了光,她跪在那里,疯狂的给天地磕头,给小桥、河道、小路,甚至还有小花小草行礼,她在乞求,她在等待奇迹出现!
王爱莲死了,被人发现时,她已没了呼吸,她躺在田头的那条河里,那条河今年水涨得很快,往年这个时候,好像也没这么深的水,爱莲曾因没水浇田而犯愁过,地里的豆苗,田里的玉米,还有正想掉花结果的黄瓜与番茄,它们都在饥渴着,而河里水位一天比一天低,低到了河的中央,为了抢水,爱莲瓢也用上,碗也端了,甚至还幼稚地用鞋拔拉过,满身满头的泥污活像一头在泥坑里打转的猪,如今她躺在水里,终是洗净了这身污垢!
王爱莲走后第二天,小辛又在晴天白日中回来了,是谁带走了他,又是谁送回了他,小侠不作声,但她心里清楚,李亮也不再追究,因为他也清楚,太爷爷哭的几度哽咽,他也似乎很清楚,"造孽呀",王爱莲走了,小侠仍不能进李家的门,太爷爷发话了"有生之年,李家不能有第二个孙媳妇"这话对李亮没有任何威胁,娶与不娶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他和小侠还不是以夫妻名义生活着,小侠也没有想要名份的决意,日子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不一样的只是小辛没了妈妈!世上再无王爱莲这个女人,她去田间化作一掬清泉了吧!
一年后,太爷爷也走了,其实他在王爱莲死后就已经有了去意,但他一直硬撑着,为了没有妈妈的小辛,他要防着小侠那个女人,可他撑到最后也没等来孙子李亮的一句悔悟,其实小侠才懒得去管小辛,不是自己身上掉的肉,她又怎会觉得少缺,南方那两个孩子才是她的骨肉,但她又何时挂念过。李亮的迷走神经一直在作祟,其实也没有依据证明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谁,金钱,地位,一个成功男人的标配,在他心中已根深蒂固了,"媳妇没有可以再有,孩子可以再生"这些对他来说就身外之物!"生、死是自然规律,不必太在意"小侠也这样说过!
这是浩南第三次来路窝了,这一回,他没有那么走运,"要告小侠重婚,要精神赔偿"这个男人终于硬气了,说话都那么直溜,在黑暗处做了几年的影子,这回算是抓到了正点上,小侠有些慌,李亮最终还是用武力和势力摆平了,"这是在路窝,路窉有路窝的规矩",浩南又一次灰溜溜回去了!这次以后,路窝再没出现过这个人!
小侠的两个儿子被爷爷奶奶带着来到了路窝,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小侠的父母,"牲畜,你是作了多少的祸殃啊"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在小侠脸上,火辣辣漫延着,浩南死了,从路窝回去的第二天,深夜醉酒,就没再醒来,小侠懵了,浩南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他真的不见了,那个深夜买醉的男人是如何的绝望与绝望啊!看着孩子那渴望又哀怨的眼神,小侠觉得自己曾经还是个妈妈,以后还是要做回妈妈!
小侠走了,即便李亮有万分不舍,但这份孽缘是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没有小侠的日子,李亮开始是不习惯的,可也不知怎的,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他身边红肥绿瘦的不断出现,可都比不过小侠的魅力,李亮点支烟的空间会想起小侠,但也只是那一瞬间小侠就闪失了,他想的更多的还是生意,这些年他跟着小侠学了不少南方人做生意的门道,再加上他自己的开悟,李亮早已不是当年的李亮,小侠离开,他单枪匹马照样能闯出一片天,不得不说李亮这吸金的体质是无人能比的!
李亮确实是专一的,小侠走后,他也没有再娶,对于女人他是不缺的,正如他当初面对死去的王爱莲一样"女人没有可以再有"
小辛在没有李亮的陪伴下疯狂生长着,七岁、八岁…"个头已超过李亮了",这是爷爷说的,他们爷俩从未站一起比量过,小辛也已经好久没见过爸爸了,但他一直在用爸爸挣的钱,那上面有李亮的手汗味,小辛说是臭的!
李辛十八岁那年,李亮酒后开车撞死了一家三口,虽然他被及时送去医院抢救,但数日后,他也跟着走了,手捧装着李亮骨灰的小匣子,李辛站在火葬场门瞅着那扇自动门发呆,想起小时候自己那荒唐又可笑的计划,想起躺在匣子里太久的妈妈,还有太爷爷,还有,还有此刻捧在他手里的爸爸,若干年后,还会有爷爷、奶奶,他们都会在这里消失不见的,这里,李辛永远不想再进来,永远,儿时的计划在这一刻仿佛又被突然唤醒了,李辛发誓要毁掉这里,彻底毁掉!
路窉火葬场拆了,说是新上任的县委李书记下的指令,理由是占用耕地,污染环境!再去路窉,原来火葬场的地方变成了绿油油的麦田,等麦子黄了,稻子又该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