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285公里——广西沿边公路骑行记
最后的285公里——广西沿边公路骑行记
序
8月19日下午，桂峰开车把小康、少慷、小马和我送往凭祥市。小康是一辆山地车，小马是一辆折叠车，它们和驮包坐在汽车尾箱，吹着空调走进约定时光，于黄昏时刻来到凭祥市。芳丹带我们到雅庄饭馆吃越南菜，又带我们去品尝凭祥特色烧烤。裹着黄皮果叶的猪七寸，带皮的山羊肉串，啤酒，水果捞，百香果汁，在凭祥的街头弥漫离别又相见的惬意。
8月20日上午，告别凭祥，告别惬意，我和少慷走在无风的路上，走进酷热的蒸笼，经历三伏天的煎熬，汗如雨下。心池的净水即将干枯的时候，才遇见北仑河，才回到零起点。
最后的285公里——广西沿边公路骑行记
第一天:把李健的歌声听成风声
日期:8月20日
行程:凭祥市–爱店镇，91公里
气温:26°–35°，多云
上午八时，在清凉的早晨骑行约5公里，就开始爬坡了。慢摇上坡，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走完S325（沿边公路）呢？是为了中越边境的美景？还是为了证明什么？似乎都不是！
爬完2公里的陡坡，来到一个垭口，望见山脚下藏在云雾里的村庄，就知道我们已经置身于崇山峻岭之中。艳阳高照，树叶静止，偶尔有一辆汽车从身边飞驰而过，带来一阵风和瞬间的凉意。又爬3公里的长坡，来到板旺小学门口，稍作休息，补充水和食物，继续前行。前方的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没有平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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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体力即将耗尽的时候，看见蝴蝶在飞舞，在沟渠旁边，在车轮前方。黑色的，淡绿色的，粉红色的，红黄黑相间的，各式各样，在山路旁边扇动翅膀，扇着逍遥，扇着自在，扇着自信，活在它们逍遥的世界。 我开始羡慕蝴蝶了，用力蹬着单车踏板，随它们扇动的翅膀飞舞。爬坡的时候，喘不过气，就停下来，坐在土堆上，看蝴蝶们停留在路面上一洼水泡旁边，静静地吸取养分。看着它们的专注，我萌发一丝怜惜和担忧。如果汽车飞驰而过，它们还能飞起来吗？担忧还在心里，轰隆隆的汽车声音从山上滚下来，我急忙起身，跺一下脚，蝴蝶丝毫不动，淡定地吸取它们的需要。轰隆隆的声音迎面袭来，一辆大货车在眼前拐弯、甩尾，留下一股黑烟和一股浓浓的柴油味，咣当咣当地下山去了。我急忙寻找蝴蝶，此时，路面上只有车轮的痕印，一切灰飞烟灭，一羽利箭穿心而过。坐在骄阳烧烤的路旁，我沮丧到极点。
“出发吧！”我对少慷说，也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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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中午时刻，仍然没有风。打开音乐，听李健的歌，把李健轻柔的歌声听成徐徐风声，慢摇在酷热的征途，于下午六点半来到爱店镇。 爱店镇坐落在一个小山头上，隔着关口，对面是越南。小镇不大，几十栋楼房住着百来户人家，窄小的街巷摆满货车，一辆接着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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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个能停放单车的旅店入住。进入房间的时候，发现晚霞停留在窗口，挂着一把火焰。我急忙卸下行装，冲进洗澡房，冲洗酷热残留和今天的疲惫。当凉水从头顶浇下，徐徐凉意从脚底升起，我似乎远离爱店镇，远离酷热小蒸笼，回到小陆冰凉的溪水里。凉水哗啦啦地流，脑瓜逐渐清醒，才想起今天旅途中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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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直走在丘陵地带，映入眼帘的只有两种树，速生桉树和松树。漫山遍野的速生桉，逐渐侵蚀寥寥无几的松树林，剩下不多的松树正被人们砍伐，路边躺着刚切割下来的树干，渗出新鲜的松脂，那是它们的泪。拖拉机正忙碌着，拖拉它们去往它们不想去的地方。 记得以前，老家的后山长满油茶树、油桐树、杉木和松树，现在也长满速生桉树了。如今的广西，大半的山坡都长满速生桉树，这是有生以来我见到的最苍白的绿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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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风，闷热，脑瓜发热，甚至发烫，精神恍惚了。有一只蝴蝶在单车轮前面飞舞，我跟着蝴蝶慢慢飞，飞完今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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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把许巍的歌声听成雨声
日期:8月21日
行程:爱店镇–垌中镇，107公里
气温:27°–35°，晴
上午八时，从爱店镇出发，去往垌中镇。S325在爱店镇拐了一个弯，顺势下了坡，消失在另一座山的脚下。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高，天空无云，晴空万里。在灼热的空气里骑行，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想起小时候的趣事。那是小学四年级，学会一句成语，晴空万里无云，每一次写作文，开篇都写上这句成语，以表我的心情舒畅。刚开始的时候，老师不打击我的积极性，写多了，用到泛滥时，老师拿戒尺敲我的脑门，说，今天下雨啊！此时，在遥远的记忆里，我似乎听到雨声了！ 晴空万里无云，小时候曾经喜爱到极点的成语，在今天的晴空下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我恨今天的晴空万里无云！多么希望下一场雨，一场淋漓尽致的雨，把燥热浇灭。雨呀，你在哪里呀？你不来，哪怕来一朵云，给酷热的世界遮一幕阴凉吧！
回忆里，有一点凉意，也有一点失意。毕竟我现在不在过去的时光里，而是行走在酷热的路上。好吧，幻想不来风雨，就听听许巍的歌吧！
“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现脚下的路～～～”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我是那雨后最初的丁香，在那不经意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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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在耳畔，雨声渐远，又渐渐的近了。迎着雨声渐进的脚步往前行走，在平静的心态里行走在滚烫的三伏天里。当体力透支到极点，把单车停在一片镂空的树荫下，俯下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在此时，山顶上飘下山歌，灵动的山歌。我扬起头，站在滚热的蒸汽里，任皮肤灼伤，任灵魂滚烫，不在乎此前的艰难险阻和永无休止的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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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放平了，就不畏惧前行路途的艰难。翻越几座高山之后，来到一条河边，河水的清凉流淌诱惑，把我们牵引到河里。泡在忘乎所以的河水里，享受午后意外清凉。四十分钟后，继续出发，爬上七公里的长坡，溜下五公里的长坡，天色已晚，又在漆黑的夜里，推车爬七公里的长坡，骑车溜下九公里的长坡，终于来到垌中镇。垌中有温泉，我们来到垌中镇，已是晚上十点半，温泉景区已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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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把龙源的呼唤蓄成动力
日期:8月22日
行程:垌中镇–江那村，68公里
气温:27°–38°，晴
上午九时，从垌中镇出发，沿着正在翻新的S325往前走。大车、小车、摩托车和电单车来回穿梭，卷起滚滚尘埃。我把魔方巾套在脸上，只露出眼睛，慢慢骑行，一个小时才走出五公里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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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们到哪里了？”龙源在询问。
“刚出垌中镇。”
“啊，估计下午四点钟就到我家了！”
从垌中镇到江那村，只有68公里。根据以往的经验，今天的骑行是最轻松的。一路慢摇，一路拍照，累了就休息，困了就躲进树荫里打一下盹，想象傍晚时分，和龙源在他的老家碰杯的样子。
从垌中镇到江那村，经过马鞍坳。马鞍坳不但有美景，还有山路几十弯，这是骑行人的期待。但是，在路过江口村的时候，我们在漫不经心的慢摇里忘了拐弯，顺下坡路往前飞。发现走错路的时候，已经远离江口村6公里。如果返回，从江口村拐上S325，往马鞍坳方向骑行，又多走12公里路程。我担心黄昏时刻，还没有到达江那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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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行人不走回头路，在那垌镇往右拐，也能到达江那村。”我在心里这么想，也对少慷这么说。少慷同意我的想法，刚走出100米，他说，遗憾了，传说中的马鞍坳！
带着不能征服马鞍坳的遗憾，我们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骑行3个小时，又在水泥路上飙了半个小时，终于回到S325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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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气温比昨天燥热，但是，没有崩溃的感觉。应该是冰棍发挥了作用。在沿途的村庄里，我买到儿时的冰棍，那种清凉又带有特殊清香的冰棍。今天，我吃了六根冰棍。 傍晚时分，与龙源的呼唤如约而至。龙爹备好一桌美味，江那土鸡、北仑河鱼、农家蔬菜和自酿米酒。建华从港口区打的过来，我们在龙源的老家说说往事，聊聊过去时光。龙源的六哥放弃做生意的机会，和我们聊边境的趣事。龙爹平时不喝酒，今晚，他喝了一杯，说，高兴了！还说，下次不要骑单车来，开车来，我陪你去马鞍坳，细说马鞍坳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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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高兴的。不是经历路途艰辛之后的释放，而是回到家的感觉弥漫在江那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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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在零起点思索新的起点
日期:8月23日
行程:江那村–零起点
气温:26°–34°，小雨
下雨了，在梦里，淅淅沥沥，在江那村的早晨，淅淅沥沥。
昨夜的酒随雨滴渗入土地里，我清醒了。坐在龙源老家的平台上，淋着稀疏的雨滴，呼吸新鲜空气，慢慢思寻前三天酷热难耐的样子。
“老师，吃完早餐，我带你们去零起点。”
“骑车去吧！”
“下雨了！”
“怎么去？我的单车怎么办？”
“把单车放在这里，我开车送你们去零起点，回来后你们再骑车去客运站。”
在印象中，沿边公路的零起点应该在东兴市的西郊，离江那村不远，就同意龙源的想法。车行不久，就到东兴市区了。龙源没有停车，继续开车往前走。
“去哪里呀？都进入市区了！”
“还远着呢！”
“沿边公路的零起点不是在西郊的山脚下吗？”
“在东郊的北仑河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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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区七拐八拐，又在公路上行驰许久，到了海边一个渔村，终于见到S325的零起点。见到零起点的那一刻，心情很平静，是约定中的见面，没有太多言语和情绪。因为，见到零起点，意味着新的旅程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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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选定了路线，不管多艰难，都要一节一节、一段一段地走下去。生活亦是如此，日子是一天一天地过，不管今天有多槽糕，都不能越过今天，直接过着明天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