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变(二)
方渐从小就可以很容易记住别人的声音,但却很难记住别人的脸,很小的时候有次上学的路上突然想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儿了,急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是个好事,吴度长什么样,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认识他的那天是在方渐去实习的第一天路上,好不容易通过安检,挤到地铁站台上的方渐,等了10分钟后,听到站台上开始播放故障通知,人们开始又涌上地面,如果有巨人可以从上面观看,一定和看到一个蚂蚁洞被水淹了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蚂蚁从地里往外涌一样。
方渐知道她肯定会迟到了,挤在人群中的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她的上司打电话解释,结果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于是向身旁的路人借电话一用,虽然记不住吴度的脸了,但却记得他那天穿了一个蓝色的polo衫,左侧心脏部位绣着一个骑着马举着马球杆的人,吴度没有犹豫就把手机借给她了,而且因为人多,他们两几乎肩并肩的走,所以方渐说什么,吴度都听的一清二楚。方渐挂了电话,微笑着对吴度说,“谢谢”,吴度没有表情地接过电话说“不客气”。方渐打死也想不到在这之后的两年里,会因为这个该死的坏了的地铁和没有电的手机和这个人爱恨纠缠无绝期。
方渐仍然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身体快融化了,但大脑还是冷静的像一块冰。车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方渐突然想起来看看这是几路,终点是哪,车厢里的人不多,售票员是个小伙子,带个眼镜无精打采的坐在那,如今都是刷卡上下车,车里坐着的这个人不知道意义何在。
车停了,有人上有人下,方渐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身后一个女声,接了个电话,“喂,吴度,你在哪呢?”,方渐一下子愣住了,后背仿佛着了火一样,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喘气,那一刻公交车里都仿佛真空了,其他所有的人都好像被静音了,只有这个女声以及若隐若现的电话里的男声。
方渐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那天半夜打给她的陌生电话里的那个声嘶力竭的女声,这么多年不记人脸只记人声的毛病,一直以为是种缺陷,但这时候知道是种天赋。如果人在仔细听的时候耳朵会像兔子一样竖起来,此时的方渐耳朵一定是竖着的,但身体依然僵硬的站在那里。其实她什么也没听见。电话挂了,那个女人就站在她身后,车走走停停,两人时不时还有身体上的接触,方渐始终没有回头,她几次问自己是不是想知道她的样子,回一下头,就可以满足这么久的好奇心了,但她内心深处突然有那么一个开关,咔嗒一声,关上了,方渐决定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她知道,吴度从此会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了,无影无踪。
方渐侧身从那个女人身边借过,走到下车门,车刚好进站,刷卡滴的一声,下车,关门。方渐沿站台和车前进的方向走了几步,转身向后,掏出电话,找到W下面,滑了几下,发现手抖的厉害,于是停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滑到汪悦昔的名字,看到屏幕上显示:正在呼叫..... 看到开始计时0:00, 把电话放到耳边,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说:“昔昔,我想找你去,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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