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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风清心澄明

2024-06-08  本文已影响0人  虬田

有游客在网上发表了游福州心得,感慨福州是一个值得一来再来的城市。因为市区即景区,以三坊七巷为落脚点,步行即可踏访乌山、于山、西湖等名胜古迹。

来到这里工作生活的人,闲暇之时便可四处走走。

公元1761年,李拔就任福州知府,开启了他福州为官的历程。

从天府之国到东海之滨,他的人生轨迹跨度很大。

人生地不熟,清寂的现实,没有令满腹经纶的李拔焦虑。

文人有文人的雅趣。况且山就在那里。于是,处理完公务后,李拔就喜欢在山里转转。对山,李拔的情感是复杂的,可以说既爱又恨。四川故乡就是因为山高山多,所以出行难如登青天,致消息闭塞,经济瘀滞。但这山又是生养的土地,怎能忘却?福州远些是鼓山,高大雄伟些,可跟四川的山没法比。城内的屏山、乌山和于山,那就更小了,简直就是小土堆。

然,山不在高。如于山,虽然海拔仅50多米,但山上古木森森,树间巨石或卧或立,高低错落,几处崖壁险直如刀竖,还有九仙洞和炼丹井,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日,结束了公务劳累的李拔抬眼望,一轮明月已挂上榕树枝头了。这一轮皎月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他匆匆用过晚膳,便迫不及待地登于山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此刻,没有哪座山比到于山更快捷的了。他似乎怕这高悬空中的明月如流星般,稍纵即逝。

府外平旷之地,已然如铺上了一层水银,洁白素净。若不是要赶路上山,步履都不忍踏在上面。风轻轻拂面,带着湿湿甜甜的味道,这气息与故乡相仿。闽川的空气都仿佛是水做的。

一到山脚,树木迎面。李拔见树心喜。犹记任福宁(即今宁德)知府时,见境内多荒山,山林滥伐严重,他作《请教民开山种树议》和《种树说》,提出“非时之斧斤宜禁,而荒山之地利宜开”,施行“官山许民认垦”,“有主之山,谕令广行种植,无许擅行砍伐”。他大力倡导种树护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闽东青山绿水生态美打下基石。

转过两个弯,便达九仙洞,树木愈多愈密。高大的树冠,繁茂的枝叶,将山体装扮得生机勃发。从树叶缝隙中筛下来的月光,仿佛经过滤洗一番似的,显得更加纯净。远近皆澄明,身心俱清爽,这是李拔此刻的心境。他脚下加力,拾级而上,迅疾登上了洞顶。

一达洞顶,洞壁的陡峭之势顿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整。从地底拱起的偌大岩石顶自北到南犹如被神刀削过,而临崖处刀锋又收住了,露出一截近腰高的石壁,权作天设的围栏,阻住危险的脚步。更奇的是,一棵巨大的榕树缘石而立,树根如一条条正奋力的龙爪,紧紧地箍住光滑的石壁。虬须密密匝匝,树干粗壮得两人难以合抱。散开的枝叶,严严实实,像一把巨伞擎在石台上,遮阳挡雨。

李拔站在石台之上、巨榕之下,南边天高地阔,皓月似乎既远且小。清风徐徐吹来,撩得树叶轻轻抖动,又好像怕惊扰了知府大人似的,不敢发出沙沙声响。月白风清的情景,令他想起从重重大山,到湖北,再到闽地福宁、福州,山迢迢,水迢迢,一路走来,初心始终不改,尽心履行使命,不媚上,不欺下,慎独如初,勤业如初,治城垣、修水利、劝农桑、兴教化。勤政廉政,真正做到明月入怀、清风出袖。

明月和清风既是最好的明证,也是最好的写照。古人云,举头三尺有神明。唯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者,明月才能照进心里,清风才能拂入心里,心底才能一片澄明。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此刻的李拔不在乎山水,他在乎明月清风也。明月和清风已如一壶甘醇的美酒,令他微醺。他疾呼“拿笔墨来”,接过随从笔墨便奋力在天设的石壁“围栏”上写下“月朗风清”。字如其人,这四个字宽博厚重,似其仁善亲民、稳健开明的襟怀;字明其志,这四个字表明他干干净净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坦坦荡荡做官的操守。

后来,“月朗风清”四个字刻入石壁。因背崖面壁,又有了龙跳天门、虎卧凤阙之美感,与艺术创作有机结合了。

古人做官有些政绩,大多喜欢立碑记之。有的人即便庸碌无为,也要利用手中权力编造一些政绩刻石勒铭,甚至建一座楼,好让历史记住他们的“丰功伟绩”。欺世盗名、劳民伤财的做法,自然为世人所不耻。

李拔做官二十余年,勤政为民,清正廉洁,政绩斐然,62岁因积劳过度去世。他没有为自己立功绩碑,妙手偶得的“月朗风清”这四个字,却让世人铭记他一生功业,并且被后人奉为圭臬,代代传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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