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情殇

2020-07-19  本文已影响0人  金钥匙88

元宵节刚过,人满为患的小县城一下子又冷清了下来。县城汪家装修精致的小楼里,衣着考究,烫着时下流行小卷发的张媒婆手里端着茶,脸色却不好看,坐在她对面的汪仁和胡萍看张媒婆的架势,心里啥都明白了:汪家上门提亲,刘家拒绝了。

汪仁一把拉住张媒婆,“张姨,你给我说直话,刘家为啥看不中我家小栓?”想着年少英俊,勤劳又听话的小儿子,汪仁不由心口作痛,这孩子,情路咋那不顺呢?

初中毕业,小栓说,“爸,我不是那块读书的料,你让我跟你一起学做漆工吧!”汪仁思付良久,同意了。两个女儿都在外省读书,如今家里就自己和老婆儿子,他就带着老婆儿子来到省城,继续他的老本行。老婆依旧负责洗衣做饭,儿子跟着自己学漆工,虽然辛苦,但一家人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18岁,儿子漆工学得很好,出师 ,能独当一面了。还和家乡附近一个乡镇出来打工的龚小翠谈起了恋爱。汪仁打心里高兴,每天进进出出都是乐呵呵的,还拿出所有的家底在县城最好的楼盘全款买了一套大房子。20岁,儿子和女孩谈了两年。两家大人都见了面,都要谈婚论嫁了。某天晚上儿子回家,红着眼,说婚事吹了。老婆胡萍急问咋了,儿子瞄了眼汪仁,又瞄了眼胡萍,憋了半天说,“我们没缘分。”胡萍气得泼口大骂:“你这缺心眼的孩子,是不是小翠这小骚蹄子外面有人了?亏我们平时还对她这么好。”一向温顺的小栓却厉声道:“别骂了,小翠不是这种人。还没行礼(下聘),散了也好,大家干净。”说罢,转身离去。倒把胡萍唬的一愣一愣的。

汪仁两口子第二天找上小翠家门的时候,却已是人去楼空,小翠举家搬走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

再问小栓,他就什么话都不说,就拿眼睛冷冷的看着你,把汪仁两口子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后面也没谈,一说给他介绍女朋友,理都不理你。这次好不容易看中刘家姑娘,想和刘家姑娘处对象,刘家姑娘倒也大方,说处可以,你先托媒人去一趟我家,在我们父母那里报备一下,也不用花钱,走下过场就可以。

这事其实很地道,小栓就和汪仁一起提了礼物来找新邻居张媒婆去上门。

刘家相距有点远,县下边一个小镇的,相距四五十里地。刘家两口子很好说话,对张媒婆也很客气,眼看好事即成,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刘家的一个伯爷,做木工,也是在外到处打工。他本是来窜门子的,一听这事就问:“汪家,那个汪家?青牛湾?他们家那女的是不是叫胡萍?”

张媒婆一听这话,眼睛就直跳,女人名声在外大半没什么好事。刘伯父吸了口烟说:“不是我管闲事,但我绝不能把我侄女往火炕里推,这亲事万万作不得。”后又对张媒婆说:“你这媒婆也是,什么人的亲事都作,那汪家婆娘什么人你不知道?那龚家闺女龚小翠为啥不嫁他家小子?你回去问问清楚。”说罢就把张媒婆连人带东西一起推搡出来。嘴里还说:“真不巧,我和那老龚一起干过活,当初这些事我还帮忙找人打听过。”

张媒婆脸都绿了,做媒婆这多年了,谁家不是好烟好茶供着,好话恭维着。今日却让胡萍这个臭女人打脸了。

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胡萍当初嫁给汪仁时,两人也是极好的,汪仁话不多,憨厚,但他勤快,白天在外面挣钱,天黑回家也不闲着,挑水,喂娃,沅衣做饭,什么都做。把个媳妇宠得像什么似的。那时青牛湾女人唠叨自家男人最多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汪仁……”男人就回一句:“你要长得像那个狐狸精一样,老子也宠着你。”女人一听就熄了火,然后就恨得牙痒痒,啐道:“那个狐狸精。“

胡萍确实长得好,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大眼睛水汪汪的,那樱桃小嘴,让人看着都想咬一口,一笑,就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一条乌黑长辫,辫梢随着那俊俏的小蛮腰一晃一晃的,晃得男人心痒痒的,女人牙痒痒的。

公公是老军人,上过战场,真刀实枪杀过鬼子。老人身上有见过血的凌厉,在村里威望很高,他只要咳嗽一声,那些投在胡萍身上的目光赶紧溜得远远的。那些馋猫心痒归心痒,最多也是偷偷瞄几眼,还真没人敢生非分之想。几年间,胡萍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和婆婆一起操持家务,带小孩,日子过得温馨而平静。

时间过得非快,转眼两个女儿都上初中了,儿子六年级了。公公却在一个早晨再也没醒来,婆婆伤心过度,没几个月也去世了。处理完婆婆的丧事,儿子就上初中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更为现实的问题也摆在两个人面前,汪仁长期在附近打零工,所挣不多,加上两个老人去世,也用了些钱,面对三个孩子的学费,家底就空了。

汪仁和胡萍商量,“要不我到省城去做事,那里工资高很多,应付一家人开销完全没问题。你也跟着去,愿意就帮我打下手,不愿意就洗洗衣服做做饭,让孩子们周末到姑姑家去。”农村的孩子初中高中都在镇上念书,星期五下午回来,星期天下午去上学。

“去不了。三个孩子周末都去姑姑家,人家也为难,又不是一个小孩,光那三娃每个星期带回来的脏衣服都够洗涮一天了,还要给他们加强营养,煲汤做饭。再说,妈妈在家,娃心里也踏实。”胡萍软声细语,他们夫妻从结婚后一直没分开过,想到要和汪仁分开,她心里也难过,可现实太残酷。

汪仁为难,把胡萍一个人留在家里,娃心里是踏实了,可他心里却不踏实。可他还是无奈地踏上了去省城的列车。临行前,他抱着胡萍,“老婆,你要好好的,我一个月回来一趟。”

一出远门,想回来那是那么容易的,第一个月,汪仁回来了,可后面,三个月了,都还没回来。胡萍叹了口气,孩子回来还好,都去上学了,自己一个人在家还真是冷清得慌。就这样,她也学会了打麻将。

这天很热,她给门前小菜园 浇了下水,再去村里麻将室时几个女人上桌开打了。还有一桌三个男人坐在那抽烟聊天,看见她,村支书宋青书说,“来来,来这桌,三缺一呢,到这里来。”另外两个男的也叫她上桌。胡萍想走,脚却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村支书宋青书是个高中毕业生,没考上大学后就在村小学教书,去年托了他大舅子的门路当上了村支书。四十不到,保养得好,健朗的身材,面皮白净,一身的书卷气,简单的白衬衣穿在身上,却是玉树临风,微微一笑,让人如浴春风。这两年村支书当下来,更多了一种成熟,威严的男人味。在一群农村汉里,更是鹤立鸡群。胡萍坐在他对面,他胸前的衬衣敞开两颗扣子,健硕的胸肌上,有一层嫩黄的汗毛,好像在绕着胡萍的心,她感觉胸口某个地方好像鹅毛挠过,突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的。她脸红着低下了头,想起了昨晚的春梦,那个将她搂到怀里的男人是谁?不是宋青书吗?

胡平今年才34岁,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是结婚早,年纪轻,恢复的好,身材还是很纤细。但胸前的那对玉兔就比姑娘的时候更丰满了,把衣服撑得鼓鼓的,常年没干什么农活,面容还是非常姣好,白嫩。她这一娇羞,眼神迷离,小脸红红,坐在他对面的送情书,只觉自己的裤子撑起了小帐篷。

正摸牌的胡萍感觉自己的小腿上有一只脚碰了一下,她愣了一下,那只脚是穿了袜子的。这个季节,会穿袜子的男人也只有宋青书。她抬头看了一下宋青书,他还是脸色自若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牌在桌上轻轻地敲着。她咬着嘴唇没吭声,那只脚又伸了过来,从小腿慢慢地向上,滑向了大腿,还撩开了裙子在大腿根部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胡萍差点惊叫出声,她死死咬住嘴唇,觉得自己脸要滴出血,心也要跳出来。她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牌桌。

下午,她没出门,想睡个午觉,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子却滚烫得很,她怀疑自己生病了。

天快黑了,她挣扎着下了床,在后院菜地里摘了把青菜,准备下点面条,刚准备关门,一个人溜了进来,她吓了一大跳,刚要叫,听到那人哧笑了一下,她脸就红了。来人是宋青书,他提着一大袋东西,散发出好闻的味道。“来给你送点吃的。”他似笑非笑盯着她。“你走吧。”胡萍推他,“叫人看见了可不好。”

他却把东西放在桌上,顺势抱住了她,”萍,我是真的喜欢你,知道吗?从你嫁进青牛湾那天起,我心里就全都是你,做梦都是你。”宋青书一边说一边吻她,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胡萍在他的怀里软了下来,身子却又滚烫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双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宋青书的脖子。宋青书抱着她进了房间,脚步稳健有力,他把她放在床上,身子覆了上去,却没有长驱直入。他一边细细地吻她,一边剥她的衣服,从头吻到脚,一双手像带电一样,他轻轻地抚摸着,胡萍在他身下颤粟,他软语呢喃,看着她化成一滩春水,才一踌而就,把她送上云端。

胡萍第一次尝到鱼水之欢的甜头,只觉通体安泰,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透着欢愉。汪仁这方面不是不行,但他是提枪上马,勇冲猛撞,胡萍刚上兴头,他就丢盔弃甲,然后揉捏着她那丰满的酥胸沉沉睡去。胡萍不是没有怨的,有两次憋不住把熟睡的男人往床下踹,男人惊醒,却一把抱住她:“萍,怎么了?”她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有独自垂泪的份。后面她厚着脸皮拉着他的手往敏感部位带,咬着他的唇,小声哀求,“摸摸。”男人一边热吻她,一双大手四处游走,鼓点到了,她娇羞着坐了上去,男人却一泻如注,“对不起,萍,我太激动了。”男人有些羞愧。过几天,再来一次,男人还是这样,两个人都很尴尬,胡萍也彻底死了心。但两个人再在一起,她会努力让自己早点入状态,怎么早进入状态,她摸索出一个好办法,就是脑子里想着宋青书。她真怕,怕她有一天不小心,喊出宋青书的名字。如此一来,夫妻那点事倒也让她对付过去了,虽不是很欢愉,但也不讨厌。

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清粥小菜和满汉全席,两厢一比,孰高孰低,自是一目了然。事后,胡萍搂着他呜咽,"为啥娶我的不是你呀,结媒二十年,我第一次做真正的女人。”

初中时宋青书和胡萍一个学校,但比胡萍高一年级。胡萍长得好看,但念书不好,她从看到宋青书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瘦瘦高高,文文静静的,身上自带男神光环。胡萍初二末时,知宋青书马上毕业上高中了,壮着胆子写了一封爱慕的信,装在粉红色的信封里,等在他回家必经的小路上,亲手递到他面前。宋青书温和地笑,“对不起。”,轻轻地拂开了那递到他面前的粉色信封,径直而去。胡萍蹲下身子,捧着粉色信封,一个人哭了好久。

中考时她用尽了全力,才考到了宋青书念的那所高中。每天远远的看着他,心也是满足的。宋青书高考失利,胡萍也辍学了,她原本基础就差,跟不上,宋青书一走,她更没有学下去的动力。

辗转打听到宋清书高考失利,在家乡的小学教书。她腆着脸,央村里一个厚道点的媒婆去宋家探听口风。才知道宋家已经派人去高家提亲了。高家儿子个个有出息,大儿子年纪轻轻已经是教育局的一把手,唯一的小女儿高晓兰和胡萍是初中同班同学。高小兰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妥妥的女汉子一枚。她书念的也不好,初中毕业就没读了。

高家老大人精,一听宋家上门提亲,就是知道为了宋青书工作的事。风流倜傥的宋青书竟为了工作折腰娶小妹,他从心里有些不齿,原想叫老父亲推辞掉。可小她十来岁的小妹却红着脸来找他,看着未语脸先红的妹妹,高家老大叹了一口气。

胡萍得知消息偷偷在家里哭了好几天。刚好汪家上门提亲,她不太愿意。母亲劝她:人家是老红军家庭,老爷子有退休金,很宠婆婆。婆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贤德人,不会为难媳妇。最重要的是男孩汪仁,有一门好手艺,人性格又好,温和憨厚。你在家娇养惯了,不嫁个好人家要吃亏的。你父亲和那家人相识,不会看错人的。

只要不是宋青书,嫁给谁都是一样的。既然是家人看中的,那更好。这样一想,胡萍也就点了头。

嫁到汪家,胡萍才知道宋青书也是同一个村的,心里既高兴又难为情。但她想结了婚,还是好好过日子,所以也从未招惹过宋青书,只是在心底给他留了一个角落。

宋青书在学校教书,老婆在校旁开了个小卖部。他们一家吃住都在小卖部,很少回村里。因政策卡得紧,走大舅子关系转正没成。去年老支书因受贿问题落马,大舅子找人活动了下,宋青书平时表现不错,再拉下票,就走马上任了。

因为是放在心底的人,所以这次宋青书撩她,她没能抵住诱惑。

但偷吃了禁果,胡萍心里还是很愧疚,放在心里是一回事,但越过那道防线又是一回事。

她说:“你走吧,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你舍得?”男人嘻皮笑脸。这女人,不仅长得好看,在床上也是个妙人,要是自己老婆就好了。想到自己那五大三粗像个爷们一样的女人,他不禁叹了口气。

初三的事,他忘了,那时他心里真是一门心思想着好好读书,好好考大学的。胡萍媒婆上门的事,他又不知内情。但从胡萍嫁到汪家,他看到了,心里就像只小鹿在撞,惦记得不得了,但一直没机会下手。

直到汪仁出门,他才看到曙光。知道胡萍也打麻将,他就老往村里麻将室跑。他在等一个机会。还真让他等到了,他以为会费番功夫,但没想这么容易就上手了。此刻,男人抽着烟,心里是满满的得意,年青支书的魅力真是爆棚啊!

宋青书不肯走,胡萍心里也是舍不得。两个人一黏糊,就是一天两夜。隔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身心俱足的宋青书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胡萍是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白天,宋青书在床上呼呼大睡,她还要出门去露个脸:去菜园摘个菜,去麻将室晃一圈,去大队小卖部买些鱼肉。别人不会问宋支书去那里,但胡萍一天不出门,别人可要打听了。不想下床,还得做好三菜一汤叫宋青书起床吃饭。

这男人吃饱喝足了,就在胡萍身上可劲地折腾。胡萍一边享受一边求饶,她这次是真吃撑了,走路腿都合不拢了。宋青书这男人不仅技术好,功夫也是非常了得。

胡萍总让宋青书不要来,可来了,她又舍不得不开门。内疚,欢愉,各种复杂的情绪笼罩着她。

两个人一直都很小心,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这天天刚蒙蒙亮,两个人缠绵后累了正在呼呼大睡,房门被人“砰”一声撞开了,汪仁还有宋青书的大舅子就立在门口,更要命的是男人婆高晓兰手里还牵着儿子小栓,身后站着自己两个女儿。胡萍吓得从被窝里里坐起来,然后又意识到自己不都着寸缕,又赶紧捂着前胸缩回了被窝。

脸色憔悴的汪仁眼睛血红,几个略通人事的孩子羞愧,不安,愤怒。那个满脸风霜,又黑又胖,像熊一样的高晓兰向着胡萍扑了过来,胡萍拽着被子不肯放手,两个女人拉扯间滚到地下,被子散开,她的胴体就这样在众人面前一露无遗。 汪仁对着宋青书就是几个大嘴巴,然后拳脚相加,宋青书羞愤不己,可没穿内衣,被子又被胡萍扯到地下,只能窝在墙角让汪仁揍。汪仁干的体力活,劲大,不一会宋青书就蜷成一团。几个孩子哭成一片。不知何时,门口围了一群早起看瓜的群众。大家被这场面给震撼了,还是有几个厚道的人看不过眼,把三个孩子从里面拉了出来,送到别的房间。

事情肯定是有预谋的。高晓兰再怎么黑实,但男人出轨,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她哭,闹,宋青书却死不认帐,“没有的事,你别听别人瞎说。”

高晓兰委屈,这么多年,她为这个家生儿育女,操持里外。除了看店,还种了田地及各种青菜,车宋青书却很少劳作,家务事更是不管,就一甩手掌柜,养得皮娇肉嫩。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母子。

她慢慢摸索打听 ,到底是知道了宋青书和胡萍混在一起。那次她亲眼看着宋青书天黑时分进了胡萍家,她在外面站了半宿,终究还是没吭声,一个人默默转身离开。

回到家才发现,小孩子发烧了,她给宋青书打电话,没人接听,再打胡萍的电话,也是没人接听。两个人把电话都设置成了静音。胡萍的电话是她一次打牌时拿到手的。她含着泪,给孩子喂药,擦身子,守着小小的孩子坐在床前不敢合眼。

这次宋青书再一次进了胡萍家,一小时后,高晓兰拔打了宋青书的电话,没人接听,再打胡萍的电话,也是没人接听。两个寻快活的人再一次让手机静音。高晓兰拔通了汪仁和大哥的电话,同时自己也走进了夜色中。

高晓兰对学校说,胡萍突然病重,要孩子赶紧回家。她对汪仁说,胡萍突然病重,要他赶紧回家。她拜托在省城工作的大哥开车送他回来。大哥一次家里装修还找了汪仁,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这事大哥和他说过。汪仁一听就着急了,再打胡萍的电话也无人接听,这个大男人就懵了,稀里糊涂就上了高大哥的车。镇公路上,汪仁看到了站在那里等他们的高晓兰和自己的三个在镇上上中学的孩子。一行人在黎明时分进了村子。

车停在汪仁家门口,汪仁家的大门早就让高晓兰开了锁。为约会方便,宋青书身上有汪家大门钥匙,高晓兰偷配了一把。焦急的汪仁和孩子根本没来得及想其中的不对之处,推开大门就往卧室走,高大哥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

事情就这样,处处算计却又破洞百出。但就这样简单的算计却轻巧地揭开了那层丑陋的面纱。

青牛湾像炸开的油锅,汪仁家门前空地上都是早起的村民,比村长开会还要热闹。

几个衣衫凌乱的男女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都吃了一惊。宋青书恼羞成怒,他抬手去扇高晓兰的耳光,“你个疯女人,这下你满意了?”高晓兰不防备,扇了个结实。望着妹妹脸上的巴掌印,宋大哥也怒了,狠狠地给了宋青书一拳,“你还有理了!”又是一轮人仰马翻的拉扯战。

混乱中,宋青书拉住胡萍,“走,我们走,离开这群疯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布满指甲印的胡萍眼神呆滞,浑浑噩噩,像个人偶一样被宋青书拉走了。屋内三个孩子站在窗前,望着远去的母亲,木然地流着眼泪。汪仁手握成拳,青筋突起。一群看瓜的群众瞬间石化。

胡萍和汪仁一起在县城租房子过起了小日子,但生活并不是有情饮水饱,宋青书找朋友借了些钱付房租后手上所剩无几,两人只能节衣缩食地过日子。胡萍没办法去超市找了份理货员的工作,这份工作看着轻松,但工作时间长而且琐碎,工资又低,很是劳累。胡萍这多年在公婆和汪仁的护佑下,虽然在农村,却并没吃过苦。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宋青书懒,回家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事都不干。晚上好不容易干完家务躺在床上,宋青书压了上来,可胡萍却一点兴致也没有,她只想睡觉,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可他还是强蛮地要了她,胡萍觉得有点痛,宋青书却很扫兴,“你怎么回事?”侧身沉沉睡去,没有温存。胡萍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儿女和汪仁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她好想家,想汪仁的憨实和温存,想儿女的笑声。她觉得眼睛好涩好痛,没忍住,泪就这么肆意地流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发工资,第二日休息,她去超市买了三套衣服,还拎着一些零食坐车去了镇中学,她将东西放在门卫处。然后自己就躲在学校对面的角落里。中午放学了,孩子们都去食堂吃饭,她看到大女儿从教室出来了,门卫喊住了她,女儿抱着东西出校门左右看了看,又退回校内,叫住了要去食堂的弟弟妹妹,三个人一起跑到校门口,又左右看了半天才返回校园。胡萍看着明显有些消瘦的儿女们,紧紧地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

她梦游一般的晃荡着,回到租住的房子的时,暮色四垂。宋青书躺在床上玩手机,床头小桌上放着一个空的快歺盒。

“你跑哪去了?晚饭也不做”宋青书问。

“我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昨天发工资,今天去看孩子了,给孩子们买了一些零食。”从牛家湾出来,胡萍没拿手机,至今也没有买手机。以前在家时都是她管钱的,汪仁从没委屈过她,新出来的衣服,鞋子,手机,她都比别人先买。

宋青书放下手中刚买没多久的手机,“你手上还剩多少钱呢?我身上都没钱用了。”

胡萍低下头:“还有700块!”

“怎么就这么一点?不是刚发工资吗?”

“工资本来就低,今天又给孩子一人买了一套衣服。”

“你疯了,我们都没钱吃饭,你还拿钱给孩子买衣服。”宋青书明显不高兴。

胡萍瞄了一眼他的新手机一说“你不是这两天也发工资了吗?”

“大壮马上要高考了,上大学的钱还没凑齐……”宋青书说到一半没说下去。大壮是宋青的大儿子。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空气显得有些沉闷。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胡萍收拾了桌上的空快餐盒洗澡洗衣服,然后上床。没人问她吃没,也没有人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宋青书起床的时候。她没有起床做早餐,她半蒙在被窝里,听到宋青书在那里叫:“快点快点,我的衬衣呢?”一阵杂乱的响动以后,宋青书出去了。

这天她没上班,半中午宋青书回来了,黑着一张脸。“你怎么了?”“早上叫你找衣服,你不起来,你看……”他脱下衣服,指着衬衣后颈窝处,那里,赫然一个口红印,宋青山后知后觉不说话了。早上宋青书找不到衬衣穿的是昨天的衬衣上班的。胡萍心也沉了下去,在村里,她搽口红,薄施粉黛,穿好看的衣衫,越发衬得美人如玉。来这里,她仅添置了一套衣服替换,买了一瓶大宝,化妆品碰都没碰过,更别说口红了。

生活拮据而委屈,早上起床她都不敢照镜子。她不敢看自己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今天领导找我谈话,说叫我注意作风问题,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有人捅了上去。”宋青书坐下来抽烟。原本领导可能只是想警告警告,后来看到他后领的口红印,彻底发火了,当面摔了烟灰缸。

“支书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我想去广东打工,你跟我一起去不?”

胡萍没吭声。

宋青书也烦躁,他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个梦寐以求的女人抱到手了,日子却越过越不顺心。他有点想念高晓兰了,这个女人是不好看,可却总是能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用他不多的工资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和孩子们在外面风风光光。他喝了很多酒,沉沉睡去。胡萍望着面前这张令她魂牵梦绕的面孔,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故人还在眼前,可再开的已经不是当年的桃花,拂面的也不是当年的春风。

她把屋子稍着收拾,轻轻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汪仁这晚回家有点晚,几个工友邀请他去喝酒,他心情不好,喝得有点高,头晕乎乎的。一脚踢在什么上面,他摔了个大跟头,扑掉在一团绵软上,他酒一下醒了。慌慌张张 起来,借着路灯一看,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个让他爱到心里恨到骨子里的女人。

胡萍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医院,护士告诉她,她己经昏迷三天了。护士出去通知医生了,她正要合上眼睛,眼角余光瞧见从过道走来的汪仁,他黑了也瘦了。双眼通红,胡子拉碴,憔悴不堪。

胡萍慌乱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男人走近了,他在床头坐了下来,那熟悉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的女人脸色暗黄,皮肤下垂,眼眶凹陷,眼角和额头都出现了细细的皱纹。以前那个水润鲜活,风姿绰约的女子现在却如同脱了水的瓜果,干瘪,毫无生机。男人双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喃喃地说:“萍,快点好起来吧,孩子们需要你,我也想你!”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那句几乎不可闻。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手上,胡萍感觉鼻子发酸,所有的防线瞬间崩溃,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汪仁高兴的站起来,“医生,她有知觉了,她会流眼泪了。”

小护士惊讶地问,“刚才她不是醒了吗?”

男人尴尬片刻,紧紧地将胡萍拥在怀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们回家,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胡萍双手紧紧的抱住男人,失声痛哭起来。

三日后,胡萍出院,她和男人一起走进了工地边上的那间小屋,远离青牛湾,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们家都有十几年没回青牛湾。两个女儿远嫁外省他们家也是在县城的新房子里请的客。他们家一年到头就在省城做事,过年就回县城住几天,他们把当年那件事尘封了,大家都不提,他们饶幸地认为别人也忘了。

张媒婆重重地放下杯子,“好,你要我说,我就直说。我这次上门可是赤裸裸地被打脸了,你家女人名声在外,龚家闺女就是因为这事黄的,刘家伯爷就是访客,他还能同意把侄女嫁给你们家?我媒人喜酒没吃到,倒惹了一身骚,你说你们两口子乍能这样……”

胡萍脸上血色全无,眼珠发直,人瞬间瘫倒在沙发上。汪仁手脚也在发抖,但他还是拿出了两张毛爷爷塞到张媒婆手里,虚扶她出了门。回身就关了大门。

汪仁对小栓说张媒婆说要过了正月才有好日子上门去刘家。今年他们家过了正月再去省城干活。一年忙到头,小栓也乐得清闲几天。一家人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牌,逛逛公园,一下子正月就快过去了。汪仁却说带胡萍去三亚玩,要小栓等他们回来再去省城。

小栓也想去。一向痛儿子去那都愿带着他的汪仁却说:你下次自己再去吧。胡萍却很激动,拉着儿子叮嘱又叮嘱:在家要好好吃饭,天冷了要加衣服。衣橱都给整理好了,冰箱里有鸡鱼肉,你自己做着吃。小栓子郁闷:“妈,你们就是去玩个把星期而己,又不是不回来了。”汪仁喝道:“傻儿子,乱说什么!”小栓子吐了 头,知道说错话了。而胡萍出门时却红了眼,拉着儿子依依不舍,汪仁眼也红了。

两个人在三亚玩了十来天,还拍了好多照片。临行前一晚,汪仁拉着胡萍去了风浪最大的海口看夜景,当晚两人没回来。第二天却有警察打电话来,原来一处海湾发现了两具尸体,尸体身上有酒店的门卡。尸检显示两人都是意外溺亡的,没有遇害证据。

电话打到汪家,儿子栓子在家,两个女儿和女婿也在家。两个女儿都是前一天回娘家的。胡萍打的电话,要她们在这一天一定回娘家,说有要事宣布。赶回娘家,知道父母明天才回,两个闺女只能在家等。不想却等来了这等恶噩 。

小栓子呆了会,回父母屋翻了会,在母亲的化妆箱和父亲平时锁着放贵重东西的抽屉各找到了一封信。胡萍那封只是在空白信纸上写了力透纸背的三个字:对不起。信纸不平整,好像濡湿过,也许是泪水。边上还有存折,几张亲戚朋友借钱的欠条,叠得整整齐齐。汪仁的信字要多一些:“栓儿:对不起,爸妈骗了你,刘家提亲被拒。往事俱矣,一切向前看。你和姐姐们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吧!”

小栓子和两个姐姐面面相觑。父母不是意外溺亡?两个姐姐都在家,小栓子顺利领取了骨灰,妥善安葬了父母。至于两封信,并未公开,当时就烧毁了。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以为他们死于一场意外。

两个姐姐让小栓子随她们去外省发展,小栓子摇了摇头,“母亲当年那件事是我们一家的耻辱,所以你们才远远遁开,可再大的耻辱也该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消散。爸妈用他们的生命为我在前面趟道,我总要试着走一走,争取光大汪家门楣。要不岂不辜负了他们一翻番心意。”

小山坡上,两座新坟上的新土冒出了青青的嫩草芽,青牛湾的日子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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