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情爱不该有遗憾
世间的情爱不该有遗憾
（1）
我正在煎蛋，电话就响起来，我跑出厨房，来电显示是老十三。
电话刚刚通，老十三说：“我搞到两张演唱会门票，陪我去看。”
“我为什么要陪你去看？”
“周杰伦的。”
我思考一下，说：“好吧。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我看看窗外渐黑的天色，心里不免对老十三抱怨。
“我马上来接你。”说完老十三挂掉电话。我放下电话，隐约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敲门声“咚咚咚”响起来，我放下焦黑的蛋，打开门。老十三耸耸鼻子说：“你把什么弄糊了？”
“蛋。”我张开嘴给老十三看我嘴里的碎末，可是老十三并不关注这些。他说：“走吧。”
我表示反对。
“你起码也让我吃点东西吧。我从早上就……”
“我车上有。”老十三头也不回，快速朝楼下走去。
我看了看老十三递过来的面包，上面的灰尘摸起来就像在塑料袋上镀了磨砂。我默默放下面包，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灯光，突然想问老十三一个问题。
“这是你第几次去周杰伦演唱会了？”
老十三专注的开车，并没有回答我。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可能是窗外雨声太大，他没有听到。
⑵
老十三是我大学同学，他睡我下铺。我们来自同一个省份，入学的班级活动上互相介绍时认识彼此，我们都惊讶于在千里之外还能碰到老乡，彼此都开心的像遇到了珍稀动物。
老十三是一个对社团活动热衷到癫狂的人，相比于上课来说他在各种活动上出现的声影更多。他身兼数职，大到校学生会部长，小到校园环卫志愿者组长。除了晚上睡觉，通常我没有见到他在寝室呆超过半个小时。我们沟通友谊的时间都在他忙了一个星期的周末，他会叫我出去宵夜，喝酒、抽烟、吹牛，谈论最近他在活动上见到的妹子。
相比之下，他现在似乎落魄了不少。整日窝在一个小公司做一份枯燥的工作，以前一出门就会有一堆人来打招呼的他好像不见了。
虽然我的处境差不多，但他不该是这样。
有一天老十三兴奋的冲进寝室，叫我下去报名一个活动。我满不在意，根本不理会他。他体格不错， 把我提起来就朝外走。我大骂老十三：“你他妈干嘛，我马上要跑毒进决赛圈了！”
老十三拉着我到活动地点，非要我在报名单上签字
“我拒绝签卖身契！”
老十三指一个女生给我看，瘦瘦高高，蛮清秀的样子
“你看她漂亮吗？”
我左右摆头：“不怎么样，在场我马上给你找出十个来。”
“你不懂。”
我不理他，转身准备回去，他一把拉住我，要我报名。
“大哥！你看好这是十佳歌手比赛，歌手诶，你会唱歌吗，我会唱歌吗？”
“但是她报名了。”老十三指了指那女孩，正好女孩扭头看着我们，老十三就回头看着我说：“所以我们也要报名。”
“关我鸟事。”
“这个活动不是我们承办的，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她。”
“这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第二，为什么是我和你一起；第三，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
“嗯……”老十三迟疑了一下说：“我一个人会害怕，你比较不要脸，如果你不陪我，以后就不请你宵夜。”
⑶
歌唱比赛那天，老十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套西装，我看着他打扮的光鲜，我自己就像乡下进城的大表弟。
比赛现场很火爆，演艺厅里座无虚席，还有人站着。我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唱的再烂比赛完往寝室一钻谁认识我。老十三紧张的站不住，来来回回地走，就跟饺子被人下锅似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毛毛雨啦。”
台上歌手们发挥都不错，怕是没两把刷子不敢来。我看见不少人给老十三打招呼，他的脸色越来越绿。
终于轮到我们上场了，我们抓起话筒，前奏还没完老十三就开唱了。我也被他带歪了，结果他跑调的跑调，我破音的破音，演艺厅里到处是窃笑声。前排的评委朝我们摆摆手，把我们赶下去了。
我们躲到角落里，脸红到无以复加，就像肩膀上扛了个火龙果。
老十三到处搜索那女孩子的身影，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女孩紧张得根本没有注意我们。轮到女孩上台，老十三眼睛就在女孩身上生了根，我只在动物世界里面狩猎的狼眼里看过这种眼神。
女孩子唱的不错，是甜美型的唱法，唱的是周杰伦的歌。现场不少人为她喝彩，老十三杵着不为所动。等女孩子唱完，老十三拉着我去后台，他远远看见女孩和别人在一起说话，问我怎么和她搭讪。
我大步走到女孩面前：“你好。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女孩脸上还没有褪下绯红，看着我说：“可以的。”
我指着背后尴尬的老十三：“这个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不知道，我帮他问问。”
女孩看看老十三，眼睛里噙着讶异，老十三走上来说：“不好意思，你歌唱的很好。”
“谢谢。”
女孩旁边另一个女孩子碰了她一下，“哟，有粉丝了。”
老十三说：“期望你可以得奖。”
“谢谢。”
⑷
女孩没有得到任何奖项，老十三表示很不可思议。
老十三从工作人员那里知道女孩名叫刘雨婷，我说名字还不错。我们等在现场外面，正叼着烟，我撅着嘴给老十三表演怎么吐烟圈。刘雨婷和之前的女孩一起出来，老十三飞快的把烟丢进垃圾桶里。
“你没有得奖我很遗憾。”
我“噗”一声笑出来：“奇怪了，别人没得奖你遗憾什么。”
我们互相介绍着，知道另一个女生叫林佳艺。林佳艺头发短短的，说起话来嘎嘣脆。
老十三非要护送她们回寝室，我找个借口溜掉了。
老十三开始逐渐侵入刘雨婷的生活，出现在寝室里的时间更少了，大部分时候他想约刘雨婷都要拉上我，我批评他：“你怎么这么磨叽，你喜欢她直接说不好吗？”
老十三表示这样不合适。他说追女生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从哪儿得出来这么些理论的？”
老十三扬扬了手中的书说：“我最近钻研出来的。”
我看着老十三若有其事的，再看看书名——《极品公子校园风流录》
“今天我约刘雨婷去唱歌，你去吗？”
“你是不是嫌上次出丑还不够彻底？”
“包宵夜酒水。”
刘雨婷携家带眷的全寝出动，我看着略显庞大的阵容，朝老十三瘪瘪嘴。老十三笑了笑，安静的看着刘雨婷唱歌。
气氛很热烈，我和老十三静坐在沙发上，林佳艺问我们为什么不点歌，我们就说感冒了，喉咙不舒服。
“这么一致？不会是上次唱歌把信心都唱没了吧。”
我面对林佳艺的嘲讽矢口否认。“真的感冒了，”我指了指老十三，“他传染给我的。”
林佳艺拉住我的手大声说：“哪儿那么娇气，来陪我唱歌。”
她点了一首《追光者》，她唱歌显得很投入，少了歌曲里的深情，多了些少女的热情。我觉得在她的带领下这是我唱的最好的一首歌。
⑸
“我看上林佳艺了。”
“刘雨婷唱歌的时候特别漂亮。”
“林佳艺也是。”
“她唱歌的时候会很女神。”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漂亮。”
老十三拿着筷子就要捣我眼睛，我眼疾手快，一根竹签直取他喉咙。
“说，你是不是对刘雨婷有什么非分之想？”
老十三说：“我就想和她谈恋爱。”
“然后呢？”
“那也得先谈恋爱。”
我和老十三采取的方式不同，我坚持开门见山的追求方式。圣诞节我给林佳艺准备了一大束玫瑰花，我说本来准备情人节再送的，但是这束花等不及了。在我狂轰滥炸的攻势下，我顺利拿下了林佳艺。
老十三说对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办法，他对刘雨婷神魂颠倒的，每天都在算计什么时候哪个路口和她相遇，用什么借口说明人尽皆知的巧合。
我觉得有必要帮一把老十三，和林佳艺商量后决定分工合作：我来怂恿老十三，她给刘雨婷做思想工作。
我们通力合作，但是收效甚微，直到大四毕业，老十三和刘雨婷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
老十三收拾东西离开寝室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要继续追求刘雨婷。
我说：“你是不是小说看太多了。”
“没有，这是我的决定。”
“你傻吧，她要是喜欢你早就成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早就名花有主，你这么当冤大头犯得着吗？”
“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毕业了，就算你们是情侣，天南地北的你怎么维持？更别说你们还没有成呢。”
我和老十三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⑹
老十三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和刘雨婷磕上了。
毕业之后刘雨婷入职不顺利，几经周折老十三丢失了和她的联系。我和林佳艺异地恋艰难维持了一年，最后也分开了。连我都失去了知道刘雨婷消息的渠道，更别说他了。但是他知道刘雨婷是本地人，就放弃了南方外企入职的机会，留在了这个城市。我和林佳艺分手后打电话给老十三，毕业后第一次和他见面，他明显憔悴了很多。
他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哪儿开周杰伦演唱会，他有时间有钱，都会跑去看。
他说刘雨婷喜欢周杰伦，还告诉他一定会去一次周杰伦演唱会。老十三着魔发疯的跟着周杰伦全国到处跑，他还以为可能会在演唱会碰见刘雨婷。
老十三越来越偏执，油盐不进。我批评他：“你这是捧着牛屎找金子，可能吗？”
老十三最后都没有碰见刘雨婷，倒是用掉不少钱。我也逐渐放弃了说服他别做傻事的想法。
后来林佳艺调职回到这座城市，我又见到了那个和芹菜梗一样干干脆脆的林佳艺。她找我和老十三出来吃饭，我说老十三去看周杰伦演唱会去了。
我给林佳艺诉说了关于老十三的一些事情。她唏嘘道：“刘雨婷有些糊涂。”
“刘雨婷到底对老十三怎么个意思。”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你这闺蜜当的。”
我没事就约林佳艺，她也没有怎么拒绝，一来二去我们又有了点死灰复燃的意思。
老十三还是继续着全国漫无目的的漂流。按他的说法，叫他去策划演唱会都够了。
⑺
我和老十三站在人群中间，头顶一堆雨伞遮天蔽日的，我们什么都看不见，还淋的跟傻逼似的。我连唱的什么歌都没听清楚过，人们对着大屏幕欢笑，我觉得跟着老十三来简直就是脑子灌了混凝土了。
演唱会结束了，老十三和我坐在车里，简直比打了一场球还累。
“十三。”
老十三正闭目养神，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想不想知道刘雨婷在哪儿？”
老十三摆摆头，正襟危坐对我说：“我不是傻，我知道就算我找到她了也没什么作用。”
“那你还，”我对着演唱会出口涌出的人群扬了扬下巴，“嗯哼？”
“其实我放弃刘雨婷很久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不是过得好。我第一次看见刘雨婷的时候，她在人群中站着，我的心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开水。”
“什么意思？”
“我心疼了一下，接着咚咚咚跳，”老十三言语匮乏，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后来我知道，我的大学就这样沦陷了。”
老十三启动车子回家，边开边说：“我只是不确定我是不是爱上她了。你知道爱上一个人是没有什么理由的，我也没有。我听到她想做什么就想我可以做什么。要是能帮她做到就再好不过了。”
我不知道如何插嘴，更不知道怎么评论。老十三继续说：“不论什么，在所不辞。”
⑻
我和老十三沉默着，到了我家楼下，我下车的时候老十三突然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刘雨婷了。”
我思考了半天，还是问他：“什么意思？”
“我要忘记她。”
“怎么突然想通了？”
“林佳艺告诉我，她结婚了。”老十三递给我一支烟，他自己也点燃一根，发动了车子。
我拍着车顶盖对着老十三大吼：“老十三，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老十三仿佛没有听见，开着车远去了。他的车在大雨中独自刮起了朵朵水花，昏黄的路灯仿佛都低着头，夜里响起了逐渐消失的引擎的咆哮声。
我愣神了很久，直到老十三的车都不见了踪影。我转身朝着我家狂奔，我发觉自己身体都在发抖。我冲进家门，找到手机就给林佳艺打电话。
电话接通，林佳艺慵懒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林佳艺，你听我说，你再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想和你谈恋爱，我想和你结婚生孩子。”
林佳艺好久没说话，我大声喘气，心脏就像不停在喉咙和膈膜肌之间来回跳动。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十三失去刘雨婷了。”
林佳艺好久都没有说话，我不停在衣服上摩挲着湿润的手心。
“我答应你。”林佳艺终于说出了我期待的答案，我身体里就像爆发了一颗巨大的跳跳糖，我真想手舞足蹈。我不禁问林佳艺：“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干脆？”
“世间的情爱是不该有遗憾的。”
“为什么？”
“事实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