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调两则
《一个梦》
梦境没有开端……我回到了海边小城。大雨刚停的傍晚,我在大街上游荡。夜黑没有灯,但周围看的很清楚。我走到一个立交桥下,那儿是个凹地。我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此时我的梦却为我开启了上帝视角,我好像站在云端俯视大地:在桥的另一侧,有一排饭店,清一色的红色砖房鳞次栉比,门口的灯箱散发着黯淡的白光。我这才想起来,我的一个老同事要请我吃饭。于是我拿出导航搜索路线。在梦里也没有改变路盲的本质,
我在输入框里打出“江州鸡”三个字,感觉这个饭店的名字有一种说不出怪异。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江州司马青衫湿,又想到德州扒鸡和道口烧鸡,一个有格调,一个老字号,但两者杂糅起来,我便有点踟蹰。这时候,我的一个小同事出现在我面前,他有一张瘦长的脸。我们不算熟悉,几个月前我离开的时候,他曾经出乎意料的请我吃了一次饭,就酒桌上和我谈过很多初入职场的苦恼。几个月没见,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久别重逢的热切,也没有凑过来,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就是那儿。 就走了。
然后我就进了“江州鸡”。瘦脸的小年轻却不在房间。里面有另一个部门的同事,和我仅算工作之交。我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羞涩一笑,然后不办事。“江州鸡”里他仍然对我羞涩一笑,也没有说话,一如既然的梳着老电影里的汉奸头,一张黑脸如同横放的土豆。然后他就不见了。
这时候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出现在我眼前:在漫天飞尘的土路上,一排特种车在飙驰,卷起滚滚风尘。排头的是一个推土机、后面是一个重载大卡、后面是一辆大巴、后面还有很多奇怪的车。 推土机遇山开路,遇沟飞越,每过一处障碍,头顶就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我意识到这是个模拟类的手游。但又想不起是什么游戏。这时候对讲机系统突然传来五花八门但熟悉的口音。我有点懊恼,原来这游戏还可以联网玩。但又不清楚懊恼何来,我也不记得自己玩过类似的游戏。
在懊恼的时候,我大学最要好的同学“鲁巷梅西”突然进入了房间,他应该是从车上下来的。我觉得他只能是从车上下来。因为刚才在对讲机频道里听到了他的声音。----“鲁巷梅西”仍然是个小嘎巴豆,一张脸笑得揉成一团。他说“开始吧,别打了”。然后就扔掉了扑克。扑克的背面沾满了烟灰。
请我吃饭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屋子只有几张模糊不清的脸。恍惚中觉得都是熟人,但他们之间并不搭调。 人很少,屋子里却有两张大圆桌子。突然,在远处的圆桌对面,我看到了我一个中学同学,我们同班的时候他会放一些年少轻狂之语,即使那时候都感到可笑。我们最少有十几年没有联系,但他面容还像读书时那么清晰。他看了我一眼,就开始低头玩手机。对于他突兀的出现,我也没有感到惊奇。梦里的一切都无始无终,只有清醒时才会感到不合常理。于是我就醒了。时间是2:10 。我尽力地想抓住这个梦做素材,可是在清醒的瞬间,它已经残破。 用破碎的语言描写一个破碎的梦,再普通的场景都让人感到一些惊悚。一如阳光下那些模糊不清的脸,扭曲的时空不可控和违反常识的行为逻辑。
《关于成语》
醒后我翻了翻手机,看到有人在谈写作、谈成语。《要写好文章就是要少用成语》。
谣言斩钉截铁,真理小心翼翼。
认真谈写作的图教授,研究那么多经典,也不敢用如此笃定的判断句,也只敢厘清一些基本概念,谈谈“是什么”;或者小心翼翼的圈定范围,以有限之边界,谈谈什么是“好”。
抛开场景谈方法,如同陆地行舟。一刀切都不负责任传销。
有些《散文选刊》熏陶出来的朋友,可能会非常认同此种观点。但推而广之,套用到“写好文章“”这么大的范围,便要以偏概全,失之草率。
以我有限的认知,成语至少可以起到两个作用:
一是约定俗成,可以保持行文简洁;
一是画龙点睛,可以用作一段表述的总结。
成语是相互认可的密码,是规则化的代号,以有限之字数,传递最大信息量。就如本段的这两个。
写散文是“此时此地此身”“此景此情此心”,表达独特之细微体验。共通的密码或者固化的代号,当然是和写作的目的背离的。
但要论述一件事情,以最简洁的语言传递更多的信息,追求语言的致密感,成语就非常有用。
成语的完美嵌入会非常有成就感。要用好一个成语,可能需要写好一段话。要写好一段话,可能需要写好前后的两三段。
我记得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大概是这样的:
那些牛排又冷又硬。我放下刀叉,请求服务员拿一把斧头。后来我还吃过他们很多米饭。那些米饭真是掷地有声。以至于我认为它们可以代替铁砂,装到气枪里去打鸭子。
这个掷地有声,我记了很多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用。假如有一天写文章时,有一篇,能带出一段,有一段能孕育出四个方框,刚好填进去这四个字,达到同样玄妙的效果,那真是比高潮还兴奋啊。说什么写好文章,要少用成语呢
混乱的畅想着,我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