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2)

2023-09-03  本文已影响0人  醉眠芳草间

朵后来才一点点理清楚,老刘原来是矿区里一名正式工人,下岗后回了家自谋职业,在街头摆摊修理自行车。因为家里穷,他过了四十岁,还没有娶过老婆。那天火车站的一幕,是朵和陶朋第一次来东北的日子,也是老刘来接陶朋过门的日子。

来抚顺的前一年,朵的爸爸因为肝病去世,朵还没有从失去爸爸的哀伤中走出,就发现奶奶像变了一个人。她起初是不与陶朋说话,后来连看朵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寒意。奶奶认为陶朋是个命硬的女人,把自己儿子早早克死,由此也顺带出对朵的疏远和冷漠。朵和妈妈在家里恨不能踮着脚尖走路,把自己缩到最小,还是不断惹来老太太的责骂。家里冷得像冰窟窿一样,总让朵感到瑟瑟发抖。朵想不明白,奶奶原来那么和善的一个人,为何会突然换副面孔,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奶奶那样厌恶?

陶朋为了躲开婆婆阴冷的目光,常常带着朵躲回同在乡下的娘家。但朵的姥姥一大家人,还有正在读书的舅舅和姨母,他们一回去,就要挤占其他人的空间,时间长了,舅舅和姨母也不满意。陶朋常常搂着朵暗自垂泪。

有一天,朵的姥姥跟陶朋说,邻居家来个串门的东北亲戚,那个人说他有个姓刘的表弟,四十多岁,没有结过婚,人长得还行,是个工人。听说陶朋领个孩子挺难,就问想不想再走一步。如果有这心思,那个人答应给牵牵线。

朵的姥姥跟陶朋一说,陶朋立时狠下了心,男人没有孩子,老实本分,有份手艺能糊口,这就足够。嫁过去就能远离奶奶家那些人,那些糟心事,也算是一份新生活。

远在抚顺的老刘得知有望娶到老婆,不远千里来到杭州见面。老刘来的那天朵被小姨领了出去,只在后来得到一包大白兔奶糖,用银白色带着卡通兔的糖纸包着,里面是浅褐交错的颜色,干干净净,香香甜甜,她每吃一颗都回味好久。

朵坐在自行车横梁上,被老刘两条粗壮的胳膊环绕,忘记了寒冷这件事,直觉老刘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大白兔奶糖的滋味又在朵的口舌间泛滥,那种回甘仿佛如一壁炉火,散发出抵御寒冷的炽热。刚才那一跤,那被老刘捞起的瞬间,竟让朵陷入一种错觉,好像那个死去的爸爸又复活了。

可是紧接着朵又有些落寞。她在姥姥家见过娶亲的场面,那些男人接媳妇,都是吹吹打打人头攒动,可是老刘来接妈妈过门怎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来了?是他家里没有其他人?还是他的家人不同意他娶她妈妈?还是说,老刘的家人不喜欢她这个多余的人,她这个拖油瓶?

朵经历过冷遇,小小的人,心思却极为敏感,她听着老刘有些吃力地喘息,小心翼翼地抓住覆着霜的车把中心部分,有种从未有过的凉通过她的指尖,倏地就向四肢传导,就连五脏六腑也游走着丝丝凉气。朵不把它理解成为寒冷,只期望这抹凉能稍稍缓解对未知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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