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我才高三

文|午时风

01

高考那个夏天，我刚好满18岁。

盛夏的下午，班主任拿着一叠厚厚的试卷从走廊外走进课室，面上赤红红地流露着可怕的怒火。佛山一模那次考试，我们班考到了全级倒数第一，18岁的那年的夏天，第一次被集体冠上了倒数第一的称号。

课室里沉闷得就像被褥盖上了屋子那样，闷热潮湿，让人不安。周围的同学们有的还在沉浸刚才课间的故事会情节，有的低下头，狠狠地把试卷撕裂在抽屉里。

青少年那种善于体面地掩饰叛逆和好奇心，在闷热的空间里被一叠叠的试卷尽情稀释。然后，沉默中爆发着班主任长达一个小时的唠叨和碎碎念。

我的抽屉里，放着一张已经撕裂了无数次的数学试卷，那次数学是我高中以来考得最差那次，班上的排名也下滑了很多。

18岁之前，同学们都觉得自己挺厉害，高考就只是一场考试。

18岁之后，同学们都觉得自己挺失败，就一场考试了，就觉不再相信自己厉害了。

考差了那段时间，总觉得胃里翻滚着无数的泡泡，无论吃了多少，总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空壳。

班主任最后也只是站在我旁边，说了声，要振作，还有几十天就高考了，要相信自己。但是，鸡汤什么打鸡血的其实对于当时的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怎样的问题。

大人们总说，高考只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座小山丘，但是，任何一座小山丘，只要你走得越近，都足以遮挡你全部的视线。有那么一个星期，我对学习特别是厌倦，因为越做越错，越考越差。每天晚上看着那个洗手间里流汗的身影，我真的很讨厌自己，特别是那个18岁的自己。

直到一个下午，遇上了一个学姐，她和我说了很多她一些往事。

02

她是复读生，上高三那时，她是全级第三的佼佼者，目标是北大清华这些。

她一直都很努力，因为她坚信一直这样努力，就能维持这样的成绩。但是她后来发现班上很多原先头脑很聪明的懒的学生也渐渐勤奋起来了。她的成绩也越来越下滑了，他们慢慢追上了。

她说，没办法，只能比别人多一倍的功夫，把自己压榨得更厉害，基本上早上5点就起床背书，晚上12点多才睡。后来，因为休息时间不够，压力太大了，很多次的考试都考差了。她以为，不断做题，不断把该背的东西记下来，就能超越别人，但是她却忽略了，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超越过自己。

她每次做题，只是为了做题，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做，其实每天5点起床，精神状态很差，即使去背书但是只是在欺骗着自己，假装努力，让自己有所满足。

高考那次她考差了，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夺走了她的梦想。那年的暑假，她去了想去的北京大学，看见了那红墙绿瓦下的学姐师兄们的身影，那些蓝天白云下斑驳的青春。

回来后，她下定决心，复读多次。就像和人生较劲那样，要考上北京大学，要好好活下去。而这次，她不再像以前那么勤奋去学，而是按部就班地去学。

每天做些题巩固，早上起床去跑步，晚上听听音乐，中午睡觉，睡不着的时候看看小说听听歌。看似不经意的学习，却是自律的表现，她知道每道题的意义，知道自己学习的需求，她曾经在同一个地方失败过，所以更加懂自己。

后来，因为一次竞赛拿了一等奖，她被北京大学提前录取了。

03

那时候，校园经常播着周杰伦那首《蜗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着阳光静静地看着它的脸，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我整个高三的青春都给了高考，在这个小小的里，努力永远不是焦点，分数才是。后来的我，也渐渐地去读懂自己，停下来，慢慢走。每一步都在想，自己的需求，自己做题的意义。

渐渐地， 我也开始懂了自己的压力所在，自己做错的地方，自己失误的地方。也突然懂得了川端康成为什么要发现花未眠，去思考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不由自语地告诉自己：“撑下去！”

学姐还没到高考就提前去北京集训了，临走的一刻，送给了我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我上读大学的大门。

学姐拍拍肩膀说，别哭，还没再见。

火车划过车轨两边的芦苇，像风一样飞驰。她在北方前途似锦，而我在南方努力前行。

一南一北，冷暖自知，各自安好。

04

5月的香樟树长满了玉白的蕾苞，层层爹爹地从和风中缓缓垂下，地上中斑驳着一种葱葱的光晕。

那时爸爸，每逢星期天下午都会在学校校门口处等我，带着大袋的水果和面包，还有亲自煲的汤水。那时没有车，家里的交通工具也就只有一台凤凰牌的自行车，链子已经锈迹斑斑。多少次，我说让他换，他说还可以用。

每次拿完东西的时候，他都不怎么说话，沉默寡言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很单薄，朝阳的脸泛起了红晕，却暴露着这个男人岁月的蹉跎。

有一个晚上，我们月考，因此中午很晚才放学。本来和爸爸商量好是12点在校门口等，但考完试已经是，4点了。

我以为他走了，这么久，但经过校门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沙哑却带着沧桑的声音，我爸，在门口喊我。

原来，他一直在外面等着我，直到考试。

那天的黄昏并没有下雨，但夕阳一样打湿了我的心。

05

高考结束后，所有人都各散东西了。高考后长达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做了些什么呢，似乎，我也忘记了。但很长的时间里，我总觉得，高考结束后，我才真正上真正高三。

就像，我们做一件从没尝试过的事情，在跌跌宕的中找回了曾经想做的勇气，当真正离目标越近了，我们才懂得了做这件事的意义。

高考前qq空间里最后一句话是：

我17岁的时候希望自己永远是17岁，18岁的时候，又觉得,18岁也好。

有人问，如果当初考不上理想的大学，你还会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吗？

当然。

随着岁月的增长，我们仍然像高三那时一样爱着这个未知的世界，依然无法预测谁会在明天拿到第一。

高考可以决定的只是你的分数，但真的不能决定你人生的轨迹，它只是一扇门，让努力的人通往一个世界，让不努力的人通向另一个世界。

但后来发现，我们都只是在这个城市里轨迹交错，奋斗的人依然像高三那样奋斗，颓废的人依然那样混着过日子。

然后，有的人注定成为了风景，有的人也装饰过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