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执拗的是时光26孤单需远行
转眼便是寒假,晓婵回家时,林如海去送她,帮她把行李搬到火车站。
面对如潮水般汹涌的人群,他勇敢在前面为她开道,一路护送她上火车。
晓婵见他心细诚恳,挤得满头大汗,心里不忍,在走时向他坦白说,林师兄我就是你寻人启事里要找的人。
林如海听了又惊又喜,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这段时间情绪一直很低落,真的担心找不到她。
这时车子快要开了,晓婵说你赶快回去吧,我们明年春天见。
林如海挥手和她告别,隔着人潮大声对她说,晓婵,我在春天等你。
大学最后一个寒假,余书忱过得刻骨铭心。
四天的火车旅程结束时,母亲已经在K市火车站望眼欲穿了。
临下车时,余书忱特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梳好头发,刮掉胡子,把镜片擦得干干净净。
接完母亲的电话,拖着行李出站,余书忱一再给自己强调看到母亲的时候一定要笑。母亲显得倦惫,身体也消瘦了许多,让余书忱看了心里很歉疚。
他扶着母亲的肩走着,责备她不该老远来接自己,来来回回冤枉劳顿。
回家后,余书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日三餐应付了事,母亲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揪心。
如果成熟是要以失去为代价的,余书忱觉得自己的代价太大。
他遇到过很好的人,辜负过别人的爱。对于这些感情的债,有的他可以一笑而化解,但是有的,他却至今化不开。
除夕夜,一大家子人吃团圆饭,热热闹闹,余书忱喝醉了酒,倒头睡去。
不多久,外面呯呯嘭嘭的鞭炮声响起来,2005年悠然而去,2006年的大幕徐徐拉开。大人们这时都出门去放烟花,小孩子们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出去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在空中绽开的五颜六色的烟花,幸福的微笑洋溢在脸上,目光闪亮,烟花便在他们的眼睛里此起彼落。
余书忱出门去看了一会烟花,看得入神,它们绽放的那一刻是多么绚丽,令人迷醉,而簌簌落下并慢慢消逝湮灭的时候,却落寞得令人惋惜。
他不忍心看下去,回头钻进屋里,这时手机里来自四面八方的新年祝福短信接连不断,手机响个不停。躺在床上,他把手机键盘按得哔哔啵啵响,认真地回每一条短信,不多时天已微明。
望着窗外渐渐清晰的视野,他心里有些失落,一年又一年,想念总是没有一个尽头,这一年,这样的第一天,又将预示着什么呢?他想梅洛的时候,即便是脑中闪现过梅洛的名字,思念已经将他的心刺痛到无可复加的程度。
不经意已是阔别四年,这杳无音讯四年的距离,让他没有了继续守望的勇气,甚至有些心灰意冷。他坚信:如果梅洛还活着,她也一定会想他。
手机里最后一条短信是由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那一声清脆响铃划过黑夜和黎明的界限时,天突然亮了。
那条短信写的是:余书忱,我是梅洛,你还记得吗?新年快乐。
余书忱读完了这条短信,难掩激动之情,脑中千万个想法齐迸出来,这真的是梅洛吗?如果是她,可是她为什么说得这么陌生,她问我还记得她吗?她难道不知道这四年他对她的思念深入灵魂,痛彻心扉?他不由自主抓起电话,快速找出那个电话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瞬时接通,但是两边的人都缄默不语,惟有似有若无的呼吸声,渐渐沉重。余书忱有些动容,四年宛如生死的隔离,人世沧桑,自己心已荒凉,但是始终不弃不忘。
“梅洛,你在吗?”
这声音虽有中气,但沙哑不已,怅然而苍老,俨然沾满烟灰的素缟。
他听到了她呼吸的声音,她故意默而不答。
他继续追问她:“梅洛,我是余书忱!”
她在那边哭了,泣不成声,电话慢慢地从手中滑落。
余书忱在这边问她,梅洛,你怎么啦?一连数声后,她不但没有回答,反而挂掉了电话。他再次试着拨她的电话,静谧的房间里,传来令人失望的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直到新年过后,梅洛的手机一直关机。
她又像当年那样一走了之,故意不留下任何音讯,让他无处找寻。而这一次,她如幻影般出现,让人徒劳地想像再见,再见不见,他又将踏绝尘沙万里,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四年前他要离开时,心有依恋,母亲问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他说他想梅洛。
母亲要他学会遗忘,学会放弃,将来还有很多值得你去珍惜的东西。昨天她去梅洛大伯那里,听说梅洛当年转学去了q市,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听说她考得不好,普通本科都没有考上。
母亲劝慰他说,宿命已有决断,各奔东西是无法挽回的局面,而且将来会越走越远。
余书忱感喟万千,问母亲,爱情究竟为何物。
她说,爱情就是无私的付出和真诚地被依靠。
“那爱情是不是一场交易?”
“是,那是一颗心换另一颗心,彼此拥有着对方的心,所以彼此都要保护好、温暖好对方的心,不然彼此都要受到伤害。”
“那爱情究竟价值多少?”
“只有你给它标上价格的时候它才有价,但是待价而沽的那已经不是爱情。并不是任何两个人在一起都是因为爱情,而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还要看他们的爱能不能经得起现实的考验。”
四年前的冬天,梅洛令人触目惊心的憔悴,彻底地改变了他对剩下的那些为迷雾遮着的人生期待的热情。
那是梅洛,他无意间忽略了两个月的梅洛,穿着依然鲜艳的衣服,扎着一样精致的马尾。但是黑长的睫毛似乎吞噬了她所有闪亮的目光,双目显得迟钝而呆滞,步伐变得蹒跚而缓慢,每一步都迈得提心吊胆,失魂落魄。
“梅洛,你怎么啦?”
她一言不发,把头低着,慢慢走到他面前,把冰冷的双手放在他手中。
他说梅洛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连忙把自己的手套拿给她戴上,把围巾解下来帮她缠上,将漏风的领口塞得严严实实。
“怎么啦,梅洛,看看你的脸色,憔悴成这样。”
她说,找一个没有风的地方再说吧,她怕风。
她是这样弱不禁风了。
周围唯一一个可以挡风的地方,是两栋建筑中间的一个浅浅的巷子,余书忱站在巷子口,为她挡着风。
她说那个男生的名字叫皓,他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而仅是因为寂寞和虚荣。他既会不断地编着花言巧语来讨她欢心,也会变着风格导演两个人的爱情情景剧,随时对她言听计从。
梅洛从来没有对他投入过真感情,她知道他也至始至终把她当成一个玩物,这只是场游戏,规则是不能投入感情。
“你疯啦,梅洛,你既然不喜欢他,干吗要玩这种危险的感情游戏,你会吃亏的。”
“是啊,我明明不喜欢他,反而有点讨厌他的庸俗。”
她喃喃地说着,目光中始终没有一点温暖。
“梅洛,是我不好,我太过自我,无意间忽略了你。”
他去拉她的手,她有意让开。
“余书忱,你喜欢过梅洛吗?从认识到现在。”
“我喜欢你,梅洛,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
她摇着头,无味地笑着说,你是在安慰我,可怜我。如果你真的看得上梅洛,何必要等到今天,等到她投入别人的怀里,然后被别人伤害过后呢?
“你究竟怎么啦?”
“我这个月的例假没有来,我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有一个半月了!”
“怎么会这样,你才十八岁啊。”
余书忱把梅洛紧紧搂在怀里,她身体不停颤抖,泣不成声。
“那天他带我去参加他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我喝醉了,最后他把我带去宾馆。我那时大概知道他会那样,但是我真的醉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哽咽着,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梅洛不停地抽噎,把头用力地往他怀里钻。
她泣着说,我恨自己,那明明不是我想的东西,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去尝试,我根本输不起,为什么还要那么愚蠢地去赌博。
她要他抱得更紧一点,不要让她的心感觉到冷。
他努力着使她的耳朵紧紧贴着他的左胸膛,屏着呼吸让她感觉他的心跳,他说如果梅洛的心凉了,就用这颗心去温暖。
许久,梅洛抬起头对他,说如果那个人是你,梅洛真的有勇气做一个未婚母亲,把孩子生下来,带回乡下去,把他养大。
他看着她红红发烫的脸,脸上残留的泪痕,心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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