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的交响曲
九洲芳文
昨夜在书桌上睡着了，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卧室的小夜灯仍旧在发亮，映照着我仍处于朦胧的脸颊。挂在角落的时钟，时针落下的声音清晰无比。勉强将视野聚焦，时间远比我想象中要早得多。
这个时间段真是格外的可怕。万物寂然，整个卧室也被漆黑完全地包裹着。夜灯投落的黄色光芒极其可限，宛如深夜荒原中的一小地篝火，无助燃烧，企图与这片压倒性的黑色幕布抗衡。
许多碎片般的东西在脑海中游荡穿梭，却怎么也无法拼凑称一幅完整顺畅的画面。枯坐在木椅上的身体亦似乎被抽去了调动的力气，各个部位都不听使唤般，只是这样耷拉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不知过了多久，身心才缓缓夺回了主动权。
透过窗棂，常青树的叶子依然没能够展示自己的嫩绿，被淹没于沉默的黑色中。
天还是没亮。
我不想再回到被窝中，连自己也无法说清楚。在这个时候，总能让我有独自一人存活在世界的幻觉。这是一种无比奇特且难得的感觉，于是，我携着还没散去的倦意，来到了漆黑的阳台。
黑夜的小镇不似城市般繁华，甚至连伫立路旁的灯光也早早休憩，沉醉于睡梦中。我就这样走在平日熟悉的道路上，可是每一步带来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走走又停停，半个钟的步行慢得出奇，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住宅门前。
此时，我的意识稍稍回复了些许，至少能清晰分辨黑与白。这份黑与白，正是此刻天穹所呈现的。
东方一股乳白正在酝酿，周围深黑色已然褪成了浅灰色状，云层如丝绸般在其间游走，美得叫人难以置信。
碧落的另一端仍旧是深邃的黑夜，星星不经意间还在闪动。
我身处于正中央，发现自己正夹杂在这片黑与白的穹顶下，心中无数次感叹着不可思议。
侵晨的月夜是这般美艳，我全然被吸引住了。似乎自身亦随着这群云团飞驰在星空中，没有意识，没有情绪，只是飞驰。
凝望着这黑夜与白昼不住交融的景色，赞叹之余，我亦融入这难得的乐章中，变得高亢。
如若用这黑与白的乐章奏响我此生的话，那是在一座老旧不堪的石桥上，前路即是广阔笔直的白色大道，不住涌现光亮；蓦然回望身后，却是一地黑夜笼罩的林海。
夹杂于这浑然对立的两端之间，正如此刻我人生矛盾的分流处，无比尖锐，极尽压迫。
从桥间往下望去，月亮仍在，泛出华美高洁的涟漪，甚至有滴滴哒哒的声音在回响。那是何等的魅力，让我不禁想投入其间。可是，如若将这背负数之不尽的屈辱与肮脏的身躯投入这份耽美，不就是形同亵渎一般的存在吗？
我不禁收回这个可怕的念头，又将视野抽回原先的地平线，端详着这两处，茫然无助。选择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结果之类的更让人头疼。正是如此，软弱的我无比依赖着深居内心的影子，遵循内心的刹那花火，不觉间成了我逃避选择的导师。
“我心所向，只有消逝，黑夜与凋零。”
这个刹那，犹若惊蛰时分绽放的黑月季，于群芳中傲然独立，仅是远观已然叹服；亦是仲冬初晨冲进温唇的薄荷水，饱含凌冽。于夜的覆盖下，我的影子常牵着我的手前进，前路是无尽尽的迷雾，却与我以压倒性的安全。哪怕前方是断崖，即或荆棘，亦或乐园，都只是一个名词的象征，全然无关。
我愿追逐这份即逝的美艳，哪怕将竭尽心泉最后的一丝暖流。
昨天我亦沉醉在梦中，汲取着那份陌生遥远的美好。梦是那样随性，未曾提起亦没想久留，逸然离去。而此刻的黑与白之天地下，星辰呀，弦月呀，还有不久即将涌现的暖阳，都依这份随性而存在着。
我想起了咖啡馆中拉好花的拿铁，让人不忍去品尝，只想静静望着这份美丽的存在。然而，这份黑夜的美艳远非世间凡物可以比拟。这是独属于大自然的艺术品，只是这样存在着，没有任何的缘由。
所谓罗曼，即不可实现。这份极不协调的景色，转眼且将逝。
木屐在石桥上不住磕出响彻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身心。我伫立在林海之前，隐约听见白昼拉响了序曲。
自东方升起的那股乳白，开始占据着天空，一步一步地吞噬着黑夜的领土。就像是一首交响曲，黒与夜在激烈地涌动着，回忆的切换从未有过的强烈，我的心绪亦随之动荡。
眼望逐渐消失的黑色幕布，回顾起那些逝去的岁月，如同跑马灯一般在剪切着，那样混乱而美艳。
正是有了黑夜，群星得以璀璨。
一切都是那样清晰，正如眼前天穹。然而，阴霾逐渐在铺盖，将这份光亮隔绝而开，我的心中已然融进那黑夜的乐符，无法自拔。
林海围绕，眼前所见，犹若黑夜。
我深切地感知到，悠然漫步于此处，时间从没有过的缓慢，甚至说几近于可以无视。思维在肆无忌惮地蔓延同时，整个世界犹若一个落幕的舞台，徒留我一人在此欢悦自乐，没有观众，亦不需要观众。
我曾经听过一个旅人说，既然有生来就热血澎湃的勇士，那么穷尽一生痴迷着午夜间的颓丧自然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白昼的到来亦有消逝的片刻，黑夜也有着独有的地位。于此两者之间，就像是很普通的两条岔路，是很正常的一种存在。
我生来欢喜幽寂，无论什么忽的响声，都足以让我慌乱。那些繁闹的、为多人所知的，正如沐浴在阳光底下的大众，让我不愿靠近。
是此，白日的激昂常常让我愈加期待黑夜的宁静，宛若救赎。
黑夜已然消失殆尽。可是，午夜与白昼的尾音仍旧萦绕于耳畔，藉着迷茫的我。晚间的奏曲逐渐替代黄昏时分的微亮，我无比安心地享受着，一人寂然。
“但愿我此生，华丽如夏花般璀璨，亦可自赏于一隅。”
（Ps：图源网络，侵删）
文 ｜ 狩野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