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之路(十六)
续《我父之路(十五)》
凡人凡是自己清楚知道自己的生命到了何种状态时,总会觉得时间已经不多了,想要把自己原来认为应当由他继续承办的事会交给下一代去承接。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后继有人”的重要性和现实性。
我父亲也是在这种状态下思考着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尽管他在我面前没有概括性的交待他未能或是他再没有能力办的事,但他会不经意地说出他所关注的主要问题,和重要问题,这些问题,是他已经没有能力甚至是没有时间去完成了。
我父亲在得癌症前,有正规的遗书留底。这款遗书,是对他一生的概括性描述,对自己家人的情况做了概括,特别是对我们姐弟三人的情况都做了介绍。同时把家产的处置以及在男女平等前提下希望我们两个当弟弟的要对姐姐一视同仁,在我父亲眼里,男女绝对是平等的。关于这一点,我非常赞同他的观念。至今为止,我仍然非常讨厌重男轻女的奇怪行为。在我看来,子女,无论男女,都是由当父亲的生下来的,不是由子女自主性别的。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必须是男女平等。但我又承认老年人中,许多人是重男轻女的,比如说,女孩成家了,除了当时所谓的嫁妆以后,房产部分不能分配给女孩子。当然,也要尊重各自的想法,但我这样的家庭中,这种思想不可能有生存的环境。
我父亲在遗书中曾提到,如果处理房产,应当考虑我姐的部分,至少多少他并没有明确,不过按照我对我父亲了解,应当平均分配。其中明确,这样的大事,应由我这个长子来作主。2000年后,国家要建设一条高速公路,正巧需要把我父母亲自建造的房子拆除,地方官方负责赔偿或补偿,所有款项请我姐保管,然后总额除于三,我弟同意,我姐说不要。最后我说这个事由我决定,依据是父亲遗书上明确的意思办理。同时我告诉我姐,分给你的部分,是给你儿子成家时礼金,是一个外公的心意,请向你儿子转达外公的意思,这层意思在遗书上是明确的。
在我父亲病情严重时,我接到我姐的电话,老父亲生命垂危,于是我赶去看望,我当时认为我至少得再见上一面。当我走到病房的门口,一话未说,他竟然说,年底到了,军校应当要考试了,你这个当领导的怎么有时间来?我不能说是专程来,只能说是出差途径,顺路看看您。那位找来照顾我父亲的女护理在门外告诉我说,真是太神奇了。我问什么神奇?她说,你姐近日几次来,你父亲竟然说不认识她了,把我们大家吓得够呛,可是你一到病房门口,你老爸就知道是你来了,主动问你怎么会来的。我说,可能他心里需要我出现吧。
我在医院停留了两天,硬被他赶回来上班。两天时间里,我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帮我父亲修刮胡须,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后说,非常满意,很干净,精神多了。
我父亲,从他自己年轻时就严格要求自己,到了这种状态后还不时地提醒我们晚辈要以工作为重。所以,我曾和他开玩笑地说,您是一位具有共产党员崇高觉悟的平民百姓。
这次见面,是我与父亲最后的一次见面。他告诉我,他自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没有力气,要不然可以在医院里走走。当年医院里没有轮椅推车,要不然,那我肯定会推着他在医院里转转,见见阳光,说说话的。
其实我早已与主治医生沟通过了,医生说,可能时间不会太长久了,要时刻做好思想准备了。
我带着问题回单位上班,就在刚坐下来时,接到了我姐的电话,她说,老爸走了。尽管这种结局我早已有思想准备,但瞬间让我心理特别难受。我与我父亲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一样,两个人没大没小,我经常在他面前吹大牛,他只是哈哈大笑,只是提醒我说不要把牛皮给吹破了。坐在车上,我的大脑里就不由自主起来,出现的场景都是与我父亲在一起的小片段,如同连续剧。
在我父亲病重,并且我知道是早晚的事时,我就把他的后事自理方案拟定好了,其中留下一份给我信得过的邻居,一旦有情况,要他先帮我安排起来,免得到时都要我到场后从零开始。
我父亲虽走了,但他的为人处世的风格、乐意帮助他人的高贵品格,依旧留在我的脑海里。他平凡的一生,有许多闪光的事,一直引导我们晚辈走向正道,做一个正气正派积极向上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