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件文物中的世界史37：古代娱乐，现代情调(AD 1—600

当你掏出一包香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烟盒上的警示语：吸烟有害健康，并可能导致死亡。（欧美的香烟包装都被要求印有非常明显的警示语，还有被熏黑的肺之类的图案）但现代的健康警示远比不上英国国王詹姆士一世于1604年颁布的《抵制烟草令》，当时他刚继位1个月，这位新国王这样评价吸烟：

“这种恶习会让你视力减退，鼻子不灵，智力下降，呼吸不畅，更不用说那难闻的烟味了。”

爱之者谓之享受，恶之者谓之陋习，无论如何，吸烟这一习惯可是有着很久的历史。在北美大陆，吸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000年前。

虽然吸烟在今天受到越来越多的反对，但在2000年前的北美，吸烟斗却被视作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仪式。不同族群的美洲原住民分散在这片大陆上，他们的生活方式多样，绝不像好莱坞西部片描绘的那么单一。这些美洲人生活在美洲中部，这里流淌着汹涌澎湃的密西西比河与俄亥俄河，从五大湖一直流向墨西哥湾。大河孕育了土地，使他们得以以农业为生。

他们没有修建城市，但也留下了显眼的宏伟纪念物。当时的农耕与贸易群落虽然平时没有太多来往，但死亡却将人们聚在一起。各部落的人们共同修建大型墓地来埋葬死者。

他们的坟墓中有大量装饰精美的物品与武器，由自远方交换而来的原料制成，如来自落基山脉的灰熊牙、墨西哥湾的海螺、阿巴拉契亚山脉的云母，以及五大湖的铜。这些精心修建的大型坟冢让后来的欧洲来客大为惊讶。尤其是一组位于今俄亥俄州的墓葬，如今以“芒德市”闻名。（芒德市是音译，原文是mound city，意译是坟丘城的意思。）这是一片占地约十三英亩，共有二十四座独立坟丘的地区。其中一座坟丘埋藏着约两百只石制烟斗，本文的烟斗便是其中之一。

北美水獭烟斗（公元前200年至公元100年），发现于俄亥俄州芒德市

这只烟斗的长度相当于一支笔，与今天常用的烟斗很不一样，它由红色的石头雕成，有一块长约十厘米的扁平底座，大小和颜色都像一块饼干。底座的一头钻有小孔，起烟嘴的作用。斗的部分则位于中央，并非一个简单的碗形斗，而是形似一只漂在水里的水獭的上半身，仿佛它刚从水里冒出头，爪子搭在河岸上，正要四处张望。烟斗通体光润，完美表现出水獭湿漉漉的闪亮皮毛。

水獭朝向烟嘴的方向，因此，你在抽烟斗时就仿佛在与它对视。其实抽烟的人与它之间的距离还会更近些：把烟斗含在嘴里，你的鼻子就会碰到水獭的鼻子。水獭眼窝处当年应镶嵌着淡水珍珠，让抽烟人与水獭的接触更有趣味。这只工艺精美的烟斗是目前已知世界上最早被使用过的烟斗之一，是烟斗历史的起点。

我们这只水獭烟斗已经2000多岁了，这与北美大陆发现烟草使用的历史相当。烟草最早种植与中美洲和南美洲，人们一开始用其他植物的叶子卷着烟叶来抽，逐渐就形成了雪茄。但在北方，寒冷的季节里找不到用来卷烟草的叶子，于是人们制作了烟斗来盛烟叶。烟斗很可能是气候原因导致的发明。

俄亥俄州的坟丘里不断发掘出石雕烟斗，这很可能表明它们在当时人们的生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虽然考古学家还没有解读出它们的确切含义，但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些分析。有请美洲本土历史学家加布里埃尔-塔亚科：

“烟斗中包含着一整套宇宙学和神学，具有复杂的含义。在印第安人眼中，它们绝不是普通物品，甚至也不是圣物，而根本是有生命的存在。斗与柄一旦合二为一，整个烟斗便有了自己的生命和力量。例如，如果一个烟斗由红色的烟斗石制成，它便代表了水牛的血与骨。成为一个能在特殊场合携带烟斗的人，需要举行重大的仪式，同时这个人得担负起巨大的责任。”

我们知道，在两千年前，只有少数人能被埋在这些坟丘里。他们中的许多人必定曾是宗教仪式的主角，因为在骸骨上找到了仪式用服饰的碎片：用熊、狼、鹿的头骨制作的头饰。看起来，动物在这些人的精神生活中扮演着很关键的角色。本文中的水獭仅是烟斗动物园的成员之一，此外还有野猫、乌龟、蟾蜍、松鼠、鸟、鱼，以及正在吃鱼的鸟。

也许烟斗上的这些动物在连接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宗教仪式中起了一定作用。当时他们抽的是黄花烟草，提神效果极佳，同时也能让人产生幻觉：既然抽烟者曾与烟斗上的动物对视，我们可以想象，他（她）也许会进入一种迷幻状态，看到烟斗上的动物活过来。每一种动物对吸烟者来说也许都是一种灵导或图腾。美洲土著相信，如果自己梦见过什么动物，这种动物便会成为他一生的保护神。加布里埃尔·塔亚科说：

“今天原住民仍然吸烟草，土著现在仍吸食烟草。烟草是十分神圣的物品。抽烟过程中产生的烟雾可以把人的祈愿和想法传达给神灵。烟斗可以单独抽，也可以在一个社群或家庭内传递着抽，他们用这种方式来统合心神，并将念力传达给广阔的宇宙、造物主或调停人。谈判时，“和平烟斗”仪式比签署文件更有效。这种方式不仅意味着合法协定，还相当于向冥冥中的神灵起了誓。这就不仅签下了人与人，也签下了人与神之间的协议。”（《与狼共舞》里就有很多印第安人吸烟斗的场景，人们在晚上环绕着篝火聊天，传递着吸一只烟斗；表达对陌生人的善意时，也会给对方吸自己的烟斗；凯文-科斯特纳最后离开部落时，专门制作了一个烟斗送给好朋友“踢鸟”）

直到今天，美洲原住民仍将吸烟视为有宗教意味的活动。烟雾缓缓升起，逐渐消散，带着众多的祈愿升向天空，将整个族群的希望连接在了一起。欧洲人直到16世纪才发现烟草，因此，对他们来说，吸烟更主要是休闲，而没有宗教上的意义。很快，烟草又与金钱取得了联系。

英国在弗吉尼亚殖民之后，欧洲的烟草贸易很快成为重要经济支柱。不来梅与布里斯托尔，格拉斯哥与迪耶普的经济都因美洲的烟草而发达。十八世纪至十九世纪，随着欧洲殖民逐渐深入美洲大陆，烟草越发成为大宗商品，甚至起到货币的作用。在土著眼里，欧洲人收集烟草和使用烟斗的行为都是在侵略他们的家园。

自此，在欧洲和世界上大多数地方，抽烟成了一种单纯的享乐方式、日常习惯，或是耍帅装酷。二十世纪的多数时候，电影明星都在屏幕上抽烟，观众们则在影院里吞云吐雾。抽烟不仅能展现成熟魅力，还能帮助思考，展现智慧。福尔摩斯曾有句名言来形容一个案子十分棘手：“这得花三斗烟的时间。”当然，烟斗本身也能给抽烟者带来愉悦。政治家托尼-本因是个著名的老烟枪，他愉快地回忆起往昔：

“斯坦利·鲍德温（曾任英国首相）抽烟斗，哈罗德·威尔逊（曾任英国首相）也抽烟斗：抽烟是件极平常的事。当然还有和平烟，让大家坐拢到一起的友谊烟，等等。抽烟除了给人满足感之外，还有别的意义。它可以说是种嗜好：清理烟斗，放入烟丝，轻敲一下，然后点燃，如果熄灭就再点一次。而如果在会议上有人问你问题，你可以点燃烟斗说：“这真是个好问题。”这样便有时间思考。当然，在现代会议中已经不能抽烟了。我也不建议任何人开始学抽烟。”

过去三十年，欧洲的禁烟运动带来了巨大变革。在如今的好莱坞电影里，只有坏蛋才抽烟，观众则完全不被允许：抽烟者会被赶出电影院。詹姆斯一世想必会十分欣慰。如同上一期节目的沃伦杯那样，在某种时尚流行的时候，人们很难想象未来它会成为禁忌。卖酒的店铺可得当心啦！

如果说水獭烟斗的故事让我们联想到社群、激情、宗教狂热，那么同样的元素很容易在运动中找到……下期节目，我们将探访一种2000年前流行于中美洲的运动。它不是足球，但却是已知最早的团队运动。